“那好,葛先生,不知您到河北,准备定居在哪一座城市呢?啊,您别误会。我们绝不会再去打扰您的生活。您也是政府的有功之臣了啊!
我是想啊,您到了那边,也许需要政府方面,嗯,这个,比如那边侦辑队方面的某些协助,我们从这边,给那边政府弟兄们打个招呼,就方便多了不是?”
“谢谢姜队长,谢谢政府。我想,可能到商山。我有个远房兄弟在那边,也在政府部门供职。”老葛老老实实地说。
姜贵笑了。
“那好啊!哦,就好像黎科长说的,什么,这个,大,大隐,那个——”
“大隐隐于市。”
“对对,就是这么个说法。还是葛先生你们读书人肚子里有货啊!嗯,商山?够远的吧葛先生。”
老葛心中明白,姜队长这是在问,“觉得那边够安全了么?”
“够够够,多谢政府关照,多谢姜队长关照!”
“不客气。葛先生,您的脸色好像不大好,不会是生病了吧?”
老葛苦笑: “姜队长,您是明白人,我这里,”他指指自己胸口,“我就是有病,也是这里的病。”
姜贵正色。
“葛先生,您归顺政府,乃是弃暗投明之举,大义之举!
您现在就是和我们政府一边的人。不必多虑!
眼下赤党虽然有时猖狂一下,那也只是秋后的蚂蚱!邪不侵正,他们迟早完蛋!
政府彻底剿灭赤党之日,论功行赏,你和我一样,都是出力流汗的人,都是为国为民立了他,啊,立了功的!”
姜贵随黎之虎,耳濡目染,慢慢讲得半口官面上的话语。刚才说得顺口,差点说出“立了他妈的大功”一类粗口,幸而及时收住。
姜贵想想黎先生安排好的钓鱼计划的这一步。
“葛先生,您放一百个心!现在,请您和这位弟兄换一换衣服。”
老葛脸白。
“姜,姜队长,这是什么意思?”
姜贵心中鄙夷。
“---这老葛,听说他妈的还当过本省赤党管工运的二头目,怎地这般怕死?”
他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心中所想,他说:“葛先生,这也没什么其他意思,只是为了您的安全。”
老葛犹犹豫豫脱下长衫,将塞在长衫口袋中的装钱布包取出,束在腰上,穿上侦辑队员递过来的衣服。
再看见,那与他换衣的侦辑队员,已经坐在桌边,略略一歪身子。
老葛一惊,觉着很像自己在镜子中看见的自己侧影。
姜贵满意地点点头。
“好!葛先生,我们可以走了。”
“去哪里?”
“想必您知道,总在一个地方呆着,不安全。请您随我走,我给您安排好了。”
“姜姜姜队长,你——”
姜贵摆手:“葛先生不要误会。再说,真要请您葛先生上路,还换个屌的衣服?”
姜贵终于不耐,说出粗字,出口后觉得很痛快。
老葛瞄瞄冒充自己的瘦个儿侦辑队员,咬咬牙。
“姜队长,今天您来得正好,我要向政府报告,我前天在码头上,看见了一个赤党。”
“哦,前天?”
“是,姜队长,是前天。也是我想多了。当时人多而杂,我怕抓不到那赤党,政府会怪罪我,就,就没,这个,及时报告。”
“哪条船?”
“洎江六号,那赤党就在那船上当水手。”
”洎江六号?”
姜贵一算,“今天这条船从下水上来,那赤党长什么样?穿成什么样子?”
老葛说了说洪进才的外观模样,又说,“以前,他在省城,担任省委工运书记,那时候他是我的上级。我早已经向政府报告过。
听黎科长说,在政府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跑了。
不知怎么,现在到了轮船上做水手。哦,他的名字叫洪进才,绰号三洪,三个的三,洪水的洪。”
老葛看看姜贵,侦辑队长似笑非笑。
老葛顿时想到,“啊呀,那过去同志转到船上,只怕是为了躲避自己!可那三洪没想到,我老葛竟然打算坐船离开!”
“好,葛先生,您跟我们走,到码头上,等洎江六号!”
老葛眼前,恍惚出现在码头上指认沙海山一幕,不禁口中喃喃。
“姜队长,我还回这里么?”
“不回,”姜贵干脆回答,“先住到警备司令部。等您的计划有了准信,我们安排人,送您北上。”
老葛这才彻底明白,侦辑大队长今天来,本就不是要送自己上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