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葛时而直行,时而拐弯,到得洎江码头。一路上任是与谁相遇,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对方表情不对。
到得码头上,发船时间尚早。老葛买了船票,坐在候船室长椅上。长椅光滑,老葛如坐针毡。
卖烟卷的男童过来,老葛买了烟卷。又见那男童到数十步外,卖烟给另一男人。那客人似在问男童什么问题。
老葛心中撞鹿。再看那男童 ,已是不见。
老葛起身转到那客人附近,看清客人乃是一家的男主人,身边老婆孩子共六七人。老葛暗骂自己“胆小多心!”
一声笛鸣,客轮靠岸上人。
老葛心跳如敲鼓。望望,看见七奎在远处静候自己手势。
转头过来,从栅栏缝中看过去,船坞上有人正在挂缆定船,老葛认出是刚才自己赔了钞票的码头工人。他暗道。“真是巧了!”
那码头工人挂缆,向客轮上水手打个招呼。
老葛定睛,看清客轮上那水手面容。老葛心中猛地一惊,拔腿就走,直迎着七奎他们而去。
七奎见老葛走近,不明所以。
“葛,葛先,先生,你?”
“七奎弟兄,我还是跟你回去吧!”
七奎在出发前,听韩副队长悄悄说了一句,“葛先生很有可能想跟你们回来。”
七奎当时诧异,欲问未问。
韩四喜加上一句,“这是黎科长黎先生的估计。”
听当时口气,韩副队长也不甚信。有钱了,谁不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七奎心中这会儿对黎先生佩服得紧。
“怎,怎么,葛,葛。”
老葛回头望望,人头攒动,不见刚才那面孔。老葛想,“此时说不得!我若说刚才看见了一个赤党,这侦辑队的人还不立即拔枪过去!
他们万一找不到人,麻烦就大了!眼下上策,还是回到隐藏地再说!”
他说:“没,没什么,回去再说。我想好了,还是听黎先生的,听政府安排!”
老葛说着,一溜烟自己先走了。
回到宅院,连续几日,老葛大门不出,总是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
他心中盘算,“那客轮上水手,自己过去的同志,看那神色,肯定还是赤党!客轮下水而去,过省城,那水手会在什么地方离船,我根本就不知道。抑或他现在的公开身份就是轮船水手。自己若将此人真实身份密告政府,政府捕得此人,自然会再给自己记上一功!
若是此人已经不在船上,军警出动无功,自己岂不是劳师有罪?
再者,军警出动,很可能是让我去当面辨认指出。而捕拿成功,我可就是再一次惹火烧身!”
老葛心中十五个吊桶打水不停,两天里,他又瘦了半圈。
七奎又来,结结巴巴地说了上峰的意思。
“葛,先生,若,若觉,觉得闷,可,可以,在,在小巷,巷内转转,到附近,大,大街上,绕一,绕,也,也未,未尝不,不可。”
老葛想,“在这死胡同里的最后一扇门里,实在也是憋得难受,转转就转转吧。”
上午下午,各转几趟。最远,走到街口的烧饼店买了十几只烧饼,拿回来给侦辑队的弟兄们。
这天中午,在外面转悠回来刚刚一会儿,一名国民革命军军官带了一队人匆匆进了门。
军官左一指,右一划,布置了人手。
上尉对老葛说,“请葛先生放心。何司令有令,赤党要是来找麻烦,我管保他们有来无回!”
老葛心惊:“过去党的同志到底还是找到我了!”
他顿时面如死灰,半天缓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