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小姐？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
裘天佑的声音将叶长离的神思拉了过去，鬼君尚未作声，她于是也先将注意转到许芷烟身上。
许芷烟勉力撑起身子，裘天佑见状细心挪了枕头方便给她半倚在床栏上。
她双眼朦胧地看着裘天佑，似在确认什么，而后不禁展露笑颜，是又惊又喜，“裘公子，你顺利脱身了？”
“嗯，还多亏了许三小姐你帮我送出暗信，”裘天佑说着转向众人，“他们是我的师兄师妹，都是来帮我的。”
叶长离明白裘天佑这般说法，眼下无需细说他们各自的来历，只需让许芷烟明白都是自己人便好。
“是这位老太太在江边将你救起的。”
许芷烟向老太太连声道谢，老太太只让她不必挂怀。
然不知为何，一滴晶莹倏尔从那雪瓷的肌肤划过……
“许三小姐，你……怎么了？”
“嗯？”许芷烟用指尖轻抹了下眼角，却是不解，“我也不知……只是觉着有些莫名的悲伤……”
“是受到了魇魅的影响罢，”叶长离推测道，便顺带替众人将此事的疑点问出来，“许三小姐，你究竟是为何坠江呢？”
提及此事，心里的痛楚在眸里漾起涟漪，许芷烟浅浅埋下脸去，面色仿佛覆上一层阴影，“我那时从王家逃出来，实在太过惊慌。我本就不会水，在船上又过于紧张，一没留神便失足落了水……”
讲到此处，她双眸亦蒙上一层迷雾，眼神交杂着深沉与迷离，“也不知为何，那时我感觉水里有一双手顿时将我往下拉，我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原本以为没命了，未曾想我竟活了下来……”
“难不成是老马救了许三小姐？”莫怀楚一脸恍然大悟，“老马并非是要害她？”
“……或许罢。”叶长离默想道，许是老马不愿见到许三小姐一个柔弱女子，受王家人欺凌，就像小丫当初那样……
可那时，没人愿意帮小丫一把……
听着二人的对话，许芷烟显露出些许迷惑，“老马……是谁？”
叶长离只扬起一个略微牵强的笑容，“没事的，许三小姐，一切都结束了。”
许芷烟犹豫地点了点头，可看上去心事重重，还有些什么放不下似的。
叶长离猜到一二，正欲开口安抚，却被莫怀楚抢了先。
“许三小姐，你放心吧，王家你也不用回了。那王公子，如今在我这袋子里呢！”
莫怀楚拿出巴掌大的如意袋骄傲地在许芷烟面前晃了晃，却招来她奇怪又怀疑的目光——
“这……怎么……”
“你还不知道吧，那王公子只是蛤蟆精！不过你不用害怕，我已经将它收服了。”
但许芷烟的反应却出乎众人意料，她似乎显得不大意外。
叶长离捕捉到她一丝复杂的情绪，立即询问道：“许三小姐，你是否知晓一些内情？”
许芷烟迟疑了片刻，仿佛有难言之隐，然而最终还是开口，“不瞒各位，我便是暗中发现他可能是妖怪，这才逃走的。”
叶长离直觉此事或关系重大，遂追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这件事……或与逍遥楼有关，”许芷烟看着有些难以启齿，目光转向裘天佑，眼里满是恳切，“裘公子，实在对不住，那时我没将实情告知于你，确是因为羞愧难当……”
众人深感此事不简单，但没有追问，只等许芷烟自己慢慢说来。
“我甘愿嫁入王家，除了为查清我两个姐姐的真正死因，其实还抱着要一探其根底的目的。
谁想不到两日，果然让我发现端倪。我暗中瞧见那王公子，竟从嘴里吐出一颗珠子样的东西，还在发光，随后那珠子又分化出数不清的小颗，一一喂养了那池蟾蜍！”
许芷烟说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神透着一丝抗拒，内心的不适显露无遗。
“接着，他收上来半池的蟾蜍，又潜进一间密室，在那儿炼制出了一些绿色的药水。
那间密室放置着无数瓶一模一样的药水，他拿上几瓶，不知要带去哪里。我悄悄跟踪他，最后看见他与一个男人碰了头，把那些药水都交给了他。
他叫那男人‘千镜大人’。我认得，据我半年来的观察，那人与逍遥楼往来甚密，应当便是裘公子所说的魔修。”
“是鬼蜮千镜，”叶长离与左右相视一眼，皆心知肚明，“那些药水是做什么用的？”
“我虽不知情，但大抵也猜出七八分了，这事应与家父有关……”
谈及父亲，许芷烟低垂下眼睑，好像刻意回避与人目光交汇，眼底的微幽透出一缕难以捉摸的情绪。
半晌过后，她才继续说道：“父亲初创逍遥楼之时，便是另有所图。表面上是寻常酒楼，暗地里却在做卖药的生意。
也不知父亲从哪里得来的秘方研制出一种药物，名为五金散，宣称可包治百病。
但父亲其实知道，五金散只不过是能麻痹一时知觉，根本治不了病。若滥用此药，还会使人上瘾，便难以戒除了。
父亲因此得利，便将这药吹捧得愈发神奇，到后面竟将它说成了能使人长命百岁的仙药。
逍遥楼声势渐盛，我眼见父亲愈发疯狂，野心也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招揽信众，逍遥楼竟有成邪教之势……
我几度劝说于他，但也是白费口舌。不过后来，因长期服用此药，戎州很多百姓不仅身子没见好，反倒日益神形消瘦，甚至丧命。由此城内反势渐起，逍遥楼的声望不久便一落千丈。
我劝父亲就此收手，他最终是答应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逍遥楼的地下生意又复苏了。
不仅如此，此番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戎州百姓几近丧心病狂的地步，人人都把五金散视作圣药，天天把成仙挂在嘴边。
甚至还为此秘密开设祭坛，每隔一段时间，到所谓升仙大典那日，人们会用圣女祭天。可那些圣女，无非就是被他们抓来的无辜女子，尤其是那些外乡来的女子……
我暗中调查，却遭到父亲的阻拦，甚至几度将我软禁起来。
直到半年前，我才查出一些蛛丝马迹，逍遥楼或是与别的什么势力有所勾结，研制出了新的五金散。
另外在这期间，我的两位姐姐先后加入王家，却死于非命，父亲竟也毫不过问！可眼下我大抵明白了……”
许芷烟说着，喉咙似有些收紧，脸色也略微发白，唇边却勉强挤出淡淡的微笑，仿佛试图掩饰深处的伤痛，“这两年五金散的货源八成正是出自王家，那个鬼蜮千镜，应当就是中间之人。我与姐姐们……不过都成了父亲的交易……”
“可你如何确定新的五金散是从王家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