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也不知在哪里找的池塘，又和哥哥们抓了几条鱼，加上难得的还有野兔一只，架起火堆烤着。等锅里的竹笋肉粥煮好后，围在一起吃饭。
顾云浩这帮人从心里还是感激的，一是有饭吃了，二是有这些大男人作伴，他们被劫后的心有余悸也缓解了。所以对少郡等人的询问有问必答。
九襄、九源和昭关是江北行省长江天堑最关键的三座城池，叛匪要过长江北上，这里也是重点防范要地。
原本它们分别属于两个路府，其中九襄路的路府与昭关路府不和，处处不合作。后来昭关路总管在清查中犯了事，连带着整个路府官员倒了一半，补缺的官员压不倒地头蛇被架空。
实际上昭关和九源都和九襄是裙带关系，因当时长江南北正常，并无军事危机，朝廷也未在意。这三座城池自成一路，自立城主，成了江北行省一处独立于行政的土皇帝。由于他们与当地镇戊军两个卫所关系好，所以他们的地位自然被当地百姓和官府默认了。
朝廷有些政令他们还是接受的，但不利他们的就不听，这次各地都在接纳安置流民，而这三城竟然关门大吉。
昭关地处靠北，叛军渡江首当其冲，与九襄和九源是战争中的难兄难弟。而渡口驻军的军粮主要就靠这三地补给，屯粮也就成了三个城主的重中之重，但三个地头蛇之间也都有自己的盘算。
昭关城主顾期是武将世家，脾气耿直点，他的天下是打出来的，合作的条件都是实打实的。这次他聘了九襄城主的长女为少主夫人，嫁妆就是为昭关提供六车粮食，可连车带粮被一起抢走了。
“少城主，可有这些人的什么线索？”少郡问。
“如今抢粮不是稀罕事，小到一包馒头，大到一车粮食。可这是六车，他们出来有四五十人。”
“为什么不用城兵？”
“城兵，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少郡笑道：“一城之主没有兵，还等朝廷来保护你们？”
“有，不过这次我们做了伪装，是九襄长女的嫁妆，不知怎么走了消息。已经派人往昭关送了信，也有人去跟踪马车了。”
少郡赞赏的看着顾云浩，人不可貌相，还挺机灵。
“少城主可知道长江以南的情况？我的家人都在那儿。”
“江南，一个字，乱，这才多久，黎山的军队就往东打了千里，你的家人在哪儿？”
“宁安。”
“那没事，叛军要打到那儿，整个江南就完了。如今在南岸打的最猛的就是南屿军，听说死了好几个将领，损失两三万人了。要不是他们顶着，叛军就渡江了。南屿军千万不能败，一旦失败，咱这点军队不够塞叛军牙缝的。”
“朝廷不是增兵了吗？”
“去上游了，这些叛军挺厉害，一边往东打，想占渡江先机。一面利用天险从上游突击过江，上游的北岸也乱了，听说朝廷军队被困住，现在根本顾不了这边。我父亲他们天天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少郡眉头越皱越紧，指望这些城池保家卫国好像不行。她直接问道：“商量出对策了？”
“嗯，实在不行就投降，能保住城池和百姓是上策，听说黎山的军队秋毫无犯，对百姓好。”
少珺心里一凉，她怎么忘了，这三座城在圣元军南下时，都被屠过城，尤其是九襄，军队过后十不存三。如何能指望他们对圣元忠诚，这也许就是叛军能顺利发展的原因。
“少城主，到京都的运河应该没事吧，要能正常通航，北面的粮食不至于太紧张，否则粮价再涨，百姓真的受不了。”
“凤姑娘，你说的这些，本少主还纳闷呢。运河是正常通航，可南边的粮食，根本就进不了运河，连海运都收不到粮食。从战争一开始就是这样，好像南屿军阻止了叛军，却掌控不了粮道。”
“呵！”少郡不由笑了，皇上早就关注到这一点，按王允的计策，配合梅家在江南运作的也是这些。夺粮是商战，南屿军争得了地盘，却堵不住商人的财路，这次叛乱不比以往，叛军首脑里能人不少。王允，你可是我亲自提拔的精明人，你在江南都干了些什么？
第二日早上顾云浩就得了消息，粮车被劫去了九源与九襄交界的俞原山。那里原本是个土匪山寨，三年前被三城联手剿灭后，便只有零星小股土匪出没，不成气候。可这一宗大的劫掠，却是出乎顾云浩预料。
“少城主，这些人是土匪，可也不像那些土匪一样，他们劫了粮食是要卖给商户。我躲在树上听到他们和一个女的接头，商定明早在俞原山回山亭，一手交钱一手交粮。”
“明早，太急，我们的人还没来呢。”顾云浩捎信要的人手还没到，可明天若不行动，这批粮食就不定要去哪儿了。
“我们帮你。”少郡果断决定，她不仅要帮昭关找回粮食，还要查出这个买粮的人是谁。
俞原山是这九襄平原少有的几座山峰之一，有着秀丽的风光，也有峰峦洞穴，山路崎岖，只有匪寨旧址也有人工修造的痕迹。
少郡觉得龙家这些儿郎也许水性特殊，但身手不一定好，没让他们分散行动，自己带着以游山打猎的由头进山，恰好就出现在回山亭。顾云浩这些人就暗里注意粮车，务必全部掌控收回。
少郡已经做了动手的准备，却不想那来接头买粮的人‘噗通’一声跪了：“姑娘，请姑娘高抬贵手，让给我们这批粮食吧。”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短打扮，挎着刀。但是她第一时间没出手，而是央求。
少郡虽然意外，却也不会随便改变。
“这粮食不是我的，我也是路见不平来抓劫匪。你可知道，你买的这是不义之财，如今战乱，粮食就是命，等同害命。”
那女人听了少郡的话，起身道：“既然姑娘不能做主，那就不要插手。今日这批粮我要定了。”
她抽刀在手：“谁要拦我，休怪刀不长眼。”
她身后一批清一色女人，最小的也二十出头，都是手持长刀，杀气汹汹。
那些本是土匪的男人被这些人吓蒙了，说是粮商来买粮，一言不合就都成土匪了？这些人看这阵势不是善茬，这批粮怕是成了麻烦。
“哎哎，咱们好说好商量行不行，这批粮食我们各分一半，我们要一半钱好不好？”
“胡扯你个孙子，这粮食是我们昭关的，没动手杀了你们就是便宜你了。滚!”
顾云浩抬腿踹了那人一下，见粮食完好无损回来，他也就放心了，就没了动手的意思，兵荒马乱也不想结仇。
这些土匪抢的时候见粮眼开，也着实厉害了一把。今日见多了少郡一帮人，加上这帮不知是敌是友的女汉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让他们滚，就都溜了。
山上就剩两拨人了，那些女人还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我叫奘花，是从江南过来的，这批粮食你说个价，我买。”
“这买东西讲究你情我愿，哪有强买的。这些粮食也是我们好不容易搞到手，这年头，拿钱都难买，凭什么卖给你？”
“凭什么，就凭这，”奘花将手中一块令牌举到顾云浩眼前。
顾云浩没看清楚，少郡却一眼就认出，那是南屿军的将军令牌。
“你们是南屿军的？”
“不是，我们是他们的妻子和女儿，如今他们马上就要断粮了，皇上不拨粮草，这仗要怎么打？你们觉得这长江就是牢不可破吗，南屿军垮了，叛军渡江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事。”
少郡纳闷：“你们是鱼米之乡，不比江北好吗，怎会过江来寻粮？”
“我们是没办法了，叛军为了劝降南屿军，把筹粮的路子都堵死了，军粮里还下药。百姓们有一半的人主张归顺，孤立南屿军。我们大多都是朝廷派的江北士兵，谁愿意不能回家，所以我们姐妹卖了金银首饰，凑钱来江北筹粮。只要再坚持半个月，朝廷的京师就从上游赶过来支援。”
“你说是在上游的真金大将军？”
“不知是哪个将军，我们男人说的，要他们坚持半个月。”
少郡搞不懂，这种时候，自身难保的真金和子玉这些人给南屿军画这么个大饼是什么意思？
少郡想，不管是什么意思，自己务必要过江去一趟了。
她对着顾云浩像男子一样深深一礼：“少城主，通融一下，我想，你们昭关暂时缺了这些粮食还不至于挨饿，但是南屿军一旦垮了，长江防线就是你们的危机，战争期间，互相扶持，为人也是为己。”
“我倒是能理解，但是我爹那里----”
“无妨，我写个欠条，过江后我筹得第一批粮食先给你们。本姑娘是北凌梅家，江南梅家商会可以作保。相信我，我若冒充，惹得起梅家吗？”
那奘花看着少郡一愣一愣的，梅家，梅家可是刚坑了他们一把呢。哎!管他呢，粮食先到手就行。
少郡又对奘花道：“你把钱给顾少城主，毕竟是人家的粮食。粮食不够，我再想办法。你们先走，我随后过江。”
这场纠葛就这样熄火了，少郡决定后，这帮人便下山回了营地。晚上，少郡和妞妞正商量如何渡江，云崎进来了。
“凤姑娘，霍，霍丞相？”
云崎像其他人一样对着少郡叫了一声，又犹豫不定。
少郡惊喜：“你想起来了？”
云崎点头：“想起来一些，我的父亲和雪儿死了，是皇家灭口。”
少郡试探道：“你是早就想起来了吧？”
“是，我能面对了才告诉你。”
“你恨吗？”
“恨，但我无法报仇。皇家已经灭了我的门，我能如何。我跟你一起去江南。”
“你想去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否则我不知如何活着。”
好吧，少郡想，她假设了好多可能都没发生，云崎顺利的度过了这一关，大概与他的阅历学识有关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