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九走得越近，骂人声就越大。
“你们谁砌的这个石头，砌得这么丑，砌成这样会垮的。如果垮了是你们负责还是我来负责，啊？”
冯二九走近一看，原来是冯小红在骂人。看得出来，冯二九是真的很生气了。
冯小红穿着一件格子短衬衫，下身穿着一条深色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解放鞋，短头发，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皮肤晒得黝黑，脸上长满了皱纹。
冯小红以前是工人，刚开始是泥水工，也是从和水泥开始起家的，后面学得一些技术，慢慢地开始从公司包一些小工程做。传言他砌挡土墙都不用拉线，用眼睛喵就可以把墙砌得笔直，这属实是厉害，而且冯小红在这方面也算是老师傅了，所以在工地上，技术上是没人能骗得了他的。
“王文学，你倒是说话啊，你承头接的活路，你说，怎么办？”冯小红很生气地和站在他对面的王文学说话。
王文学一脸犯错的表情对冯小红说：“冯老板，是我的错，我的错，待会我们几个把墙打垮，重新砌，费用我们自己承担。”王文学一边对冯小红唯唯诺诺地保证，用手指了指身后已经砌好的挡土墙。
王文学看到冯二九来了，用手做了个小动作，示意冯二九赶紧过去。
冯二九看这场面，今天估计是要挨骂了。
看到冯二九过来，冯小红很生气地瞪了冯二九了一眼，随即问道：“你这砂浆是怎么和的？”
听冯小红这么一说，冯二九脑袋有点懵。看了看王文学，低着头，怎么和的？砌石头的师傅让怎么和就怎么和啊，还能怎么和。
但冯二九只是在心里这样想，没有说出来。但他也没有说话，而是表现出一副犯了错的样子，任凭冯小红批评。
冯小红接着说：“你看你们和这个砂浆，用的水泥标号低，水泥还放得少，和出来的水泥砂浆和易性就差。”冯小红带着批评和解释的口吻和冯二九几人说，“砂浆和易性不好、保水性差，在砌墙时，砂浆铺摊和挤浆会非常困难，影响砂浆的粘结力，容易使砂浆产生沉淀和泌水，就会影响工程质量。工程质量不好，到时候业主、设计、监理等几方来验收不合格，还要返工，损耗的钱你们来担还是我来担？”
大家都没有搭话，都是摆出一副犯了错的样子。过了几分钟，冯小红也没有再继续说教，让王文学带人一起返工，冯二九则是被扣了三天的工资。冯二九本想当场就表示反对的，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只是一个新手，凭什么罚我？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是在给人打工，冯小红既是老板，也是自己寨子上的人，就忍住了。
王文学是这几人中的师傅，约了几人从冯小红这里包这段河道的堡坎来砌，冯二九是冯长才临时喊来跟他们一起的。
在冯小红走了之后，王文学对冯二九说：“二九，刚刚冯老板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刚刚你没来之前，我就跟冯老板认错了，是我的错，不关你的事，我们也被骂，也被扣工资了。”
“没事的，王叔，不就扣三天工资嘛，不要紧。”冯二九在听到王文学这样说后，深受感动，并当场表示，下次自己一定多留意，不会再连累大家被骂被扣工资了。
王文学重重地拍了拍冯二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嗯，下次多留意一点，我们相信你。”
不一会儿，几人就把前几天砌好的被冯小红说不合格的挡土墙拆掉了，冯二九则是重新和水泥。和完水泥后，冯二九还负责把石块搬到王文学几个专门砌墙的师傅旁边，方便他们砌墙。
火辣辣的太阳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晒在冯二九几人的身上，从早到晚，没有任何一点的怜悯之心。冯二九有几次都差点晕过去，每天的衣服都是湿透的，衣服直接贴在背上和胸前，紧贴着肉，汗水在衣服和肉之间滑落，痒痒的，像是有虫子在身上咬一样，但又不能不穿衣服。如果不穿衣服，估计皮都要脱一层。
冯二九每天晚上都要和一起住的几个工人去下游的河边，也就是水库库区的岸边洗衣服，在岸边洗澡。晚上的水非常的凉快，可以把当天的疲惫跑散，暂时能让人忘记生活的苦。
冯二九算是在河边长大的，自然也学会一些水性，但他也不敢去水深的地方游泳。小时候有一次，他和寨子上的一个兄弟去河边放牛，那时发洪水，河水都是浑浊的。寨子的那兄弟说他家有艘船就沉在岸边，就让冯二九跟他一起下河洗澡，去找一下这艘船在哪里。结果下水没多久，船没找到，冯二九差点被水冲下滩，从那以后，冯二九就很少下河洗澡，因为心里有阴影。
来者进村这边的工地后，王文学晚上下班后就喊着冯二九跟他们一起去河边洗澡。因为是跟着王文学学技术，冯二九经不住王文学几次劝，就跟着一起去了，但他也只是在岸边看着他们而已，不敢下水。
经过相处下来，冯二九才知道原来王文学水性很好，以前他是打鱼卖的，晚上经常去河里下网、打鱼，只是后来觉得挣钱少，就改行学做工地了。
对此，冯二九很佩服，他相信自己也一样，会像王文学一样成为师傅的。
在砌墙前，都会用挖机先把河道两岸的线条挖出来，然后再进行局部的修整。在砌墙时，也考验师傅们的手艺，如果砌得不好，从墙的侧面望去，就会看到墙面凸一块凹一块，没有流线型的美感。砌墙和砌砖一样，也是讲究一块契合砌块，再通过水泥砂浆把石块串成一个整体，才不会发生剪切破坏。技术好的师傅，石块之前的勾缝也会做得很漂亮，因为工程上除了质量要有保证，还要讲究美观。
在冯二九来到工地上的第七天，家里就打电话来，说他的父亲最近喝酒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都尿裤裆了，脸色也没有以前好了，又说瑶瑶在学校读书成绩好，经常被老师夸奖。也问冯二九什么时候回家。
冯二九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喜忧参半。对于父亲这个老酒鬼，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父亲已经算得上是酒精中毒了，也懒得管，劝一个酒鬼不要喝酒，比劝一个小姐从良还要难。听到瑶瑶在学校成绩很好，经常被老师夸奖，冯二九也跟着开心，这是好事啊，苦点累点也值得。冯二九就是这样的朴素简单，也就是这样容易满足，他这辈子只想要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日子。
时间一天天在过去，冯二九来工地也快一个月了。在工地上，冯二九慢慢地学会了开那种柴油车，这也方便他自己倒运砂子来和砂浆。
这天，冯二九跟着王文学在工地挖渠道边坡，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他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