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众芳芬苾 真言真义
书名:雪飞炎海 作者:谭玉旋 本章字数:7552字 发布时间:2023-08-23

当时与南宫世音及何蕖分手之后,要带梵雪回羽嘉,谁知没走出多远,梵雪就不见了,梵雪心智不全,懵懂无知,洪慈担心她吃亏,四下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梵雪是弱质姑娘,她的脚力怎么能与洪慈相比,洪慈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却听说了南宫世音刺杀守护神的消息,更加惊惑,何蕖不是带南宫世音去破岩治病了吗,等到南宫世音病好了,她们便会来到羽嘉和梵雪团聚。怎么会去攻打梨花宫呢?何蕖怎么没有拦着她呢?于是也向昆仑狱赶去。

在人群中洪慈目睹了何蕖大闹孽镜台,当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喊出我有一言的时候,洪慈便认定了她,流下悲喜交集的眼泪,悲的是,十年前她明明有机会,为他在谎言中辩驳,却最终退缩,她明知妙垣是冤枉的,但是要当着天下人英雄的面为他出头,并没有什么真能服众的理由。他们惨死的情状总是出现在她的面前,越回想越后悔,耽误了修行,喜的是,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凤凰真言终有传人。

人格本也,才干、智慧、气魄,末也。有人格三者随之,无人格,才干、智慧、气魄皆无。何蕖的勇气可感可佩、她的仁心天下无双,不论她是谁的女儿,不论她背负着怎样的罪孽,不论她身上有多少债没有还完,她都是凤凰真言唯一的传人,她一定要收何蕖为徒。

眼见何蕖陷入重围便要出手相救,却只见守护神凌琛将她救下。这位少年神明名声很好,她料想何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况且何千也在。而她作为一派之长,肩负重任,不论如何不能潜入梨花宫劫人,只等候在玉山脚下,终于见到何千的马车队,他的马车队甚为豪华气派,与众不同。

洪慈跟在其后,进入奈何城,见到何千夫妇富贵奢华的生活,不禁咋舌。

江淑汀每日前呼后拥,洪慈等了好多天才找到时机和她相见。

精翅牢是由当年何怜的父亲请昔绝国王打造,所用器械原料皆产自昔绝,只有当年奈何城鼎盛的财力,才能建造一座如此牢房,它几乎像一间可以被供奉的艺术品。牢房由精钢打造,浑如一体,可谓插翅难飞,牢房外把守严密,共有九层守卫,要想从外攻破,即便是洪慈,也没有十足把握。

当年惩奸除恶的牢房,拿来对付自己的女儿,不知何家祖先泉下有知作何感想,父母子女之间走到这一步,就是最大的报应。纵然得到了奈何城,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又有什么意思。

精翅牢中阴暗潮湿,钢铁的寒气折磨地人寝食难安,何蕖没有绝食抗争,没有寻死觅活,很平静,自得其乐,何千听人禀告何蕖不哭不闹也不求饶,是要跟他们抗争到底,何千为父,他真的不明白何蕖的心,她这样做不完全是和他们抗争,就像这六年来她脚步不停走遍天涯海角,为的当然是寻找萧追,其中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这是她给自己的惩罚和流放,在她知道父母就是罪魁祸首的时候,她再也不能心安理得过日子,越是荣华富贵的舒服,越是痛苦,只有受罪,只有受罪才能让她的心稍微好受一点,她流放自己,得到惩罚。牢房中的日子,她的心却非常安适,逼迫她她妥协,求饶,这样一座牢房对她来说算什么,她早就作茧自缚,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

江淑汀见过洪慈之后,便来到牢中探望何蕖,何千对此并不阻拦,江淑汀没有钥匙,就是每天去上一百遍,也是无用。她见到何蕖的时候,何蕖手中拿着一根稻草,以草作剑,正在练习。见到江淑汀便停了下来,她没有哭诉也没有哀求,她看着江淑汀,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何蕖这样的眼神,江淑汀都感到佛堂那座白玉观音在凝视自己,让她无颜面对,她在何蕖面前已经没有了母亲的尊严,她真的爱这个女儿,当年她下定决定背叛萧家离开蛩鸣,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何蕖,她希望何蕖能摆脱残酷的命运,却没想到反而将她推入深渊,何蕖的脸上有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风霜苍老,反映了她内心的痛苦,她的痛苦何尝不是江淑汀的痛苦,江淑汀跟何蕖说话的语气总是小心翼翼,求得她的原谅,一切能够让何蕖原谅自己的事情,她都会去做的,即便那是何千所禁止和反对的,她说:“蕖儿,方才洪慈师太来找我,说想要收你为徒,带你去羽嘉,你愿意吗?”

何蕖听了这话甚是惊喜,这些天她被关在牢房之中,虽有自苦之意,毕竟暗无天日,没有一丝光亮,恐慌害怕,这让她不断想到世音,尤其是明烛映照的面容,不管怎样想难以想象她在地宫怎样忍过十年,帮她度过的,是千万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恨自己没有早点到迦陵城,特别感激洪慈,若不是她没有人会得救,时常回味洪慈所展露的武功,没能练成那样的功夫,真是遗憾,她问道:“洪慈师太,真的来了吗?”江淑汀道:“是,她真的来了,我也很意外,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她肯亲自为你走这一趟。”

何蕖道:“洪慈师太救过我的性命。我还欠她的恩情没有报答。”江淑汀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她走吧。明天她就会来救你,你就跟她去羽嘉,在栖鹭庵好好生活。”

江淑汀来到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何蕖意外,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江淑汀道:“蕖儿,在羽嘉好好练功,好好生活,闲暇了传个信回来,别忘了,我在奈何城盼着你的来信。”何蕖听见母亲的呼唤叮咛,泪水夺眶而出,江淑汀也好,何千也好只认为她一心向着萧家,恨极了何家,殊不知她爱何家,正如她爱萧家,何蕖漂泊四海的时候,常常怀念江淑汀的怀抱,对身体虚弱不能自理的何蕖来说,是摇篮是温暖的港湾,她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是天下最好的母亲,自己怎会不爱她,偏偏是她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一触即碎,会有止不住的泪水,她转过身去,她不愿江淑汀看到,因为这眼泪证明她还深爱江淑汀,她不愿母亲明白这一点,因为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计划十分顺利,半盏茶的功夫,精翅牢中的狱卒便躺得四仰八叉。

洪慈背插拂尘、手握双剑,劈开了牢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洪慈的身影顿时明亮起来,何蕖看着她的身影不禁红了双眼,这是第二次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出现在尤其无助的时分,这是她第二次拯救自己,一种全新的意义,一种全新的生活,她每次见到洪慈,都意味着得救。见到洪慈她特别高兴,她欢呼一声,她情不自禁向她跑过去,她很久没有这样活泼过,没有这样发自内心高兴过。

洪慈见她跑过来,张开双臂,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江淑汀看到这幕场景,眼睛酸,鼻子酸,心里也酸,道:“快走吧,别耽搁了。”江淑汀将他们送出城外,看着二人策马离去,旭日初升,淡淡的阳光照在江淑汀身上,天地间空空荡荡。

洪慈与何蕖疾驰一夜,一夜之后,二人停下吃饭喝水。何蕖忙问洪慈:“师太,梵雪好不好,她在栖鹭庵还习惯吗?”洪慈脸上现出愧色。说道:“我没看好她,她不见了。我派人多方打探,也画了像让人去寻找,可是都没有消息。”何蕖闻言揪心不已,她低声道:“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呢?”何蕖与梵雪萍水相逢,相识不过短短几天,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情感,何蕖就是心疼,特别心疼,这份心疼中包含了她对世音的同情,何蕖曾经想补偿她让她安息的唯一办法就是对梵雪好,就是梵雪的幸福。她竟然不见了,上苍真的对世音如此残忍,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也不能保全吗?她究竟做错什么要落的这一无所有的下场。她想要保奈何城没有保住,想要保梵雪,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最后竟然还是保不住吗?梵雪一个弱女子,在这残忍的世上,结局可想而知。

这一生,世音原本可以很幸福,是谁改变了这一切,是谁造成了这悲剧的结果。梵雪的悲剧也不是个例,她能救一个梵雪,能救千千万万个梵雪,所有的根源在于是冰魄雪心,是梨花宫。

梨花宫残害了一切,扭曲了一切,只有栖鹭庵从未向梨花宫屈服过。何蕖对洪慈充满了敬佩,决意为栖鹭庵出力,不让羽嘉再产生不应有的悲剧。

洪慈宽慰何蕖:“梵雪福泽深厚,另有机缘也说不定。让我们为她祝福吧。”

洪慈天南地北的两个人能够相遇,是妙不可言的机缘。她们对于彼此有着特殊的信任和喜欢,一路上何蕖跟洪慈说了很多,这么多年,她憋在心里无法向任何人倾诉的事情,洪慈这一生经过大风大浪、阅历丰富,在何蕖诉说她对萧追的感情时候,那念念不忘的真心,抛舍一切的勇气,让她感动,让她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距离羽嘉越近,何蕖越感到心旷神怡,羽嘉的清晨无风无雾无露远望天高云淡,界别高远,整个羽嘉犹如一只鹭鸟栖息于地,羽嘉如此灵动飘逸,这座城好像随时会飞走一般。

羽嘉山水含情,每一株草木中都住着神灵。

多少雨露滋养,才养成这沉沉的波涛般的草甸,羽嘉的风景是流动的变幻的,是古今的传言,联结这凤凰的传说。草甸之上骏马飞奔如矢。

何蕖望而却步,洪慈问她为什么停下来,她说:“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将来何家所作所为一旦败露,我怕会连累栖鹭庵,连累师太。”洪慈微笑道:“傻姑娘,你还要叫我师太吗?从今往后,羽嘉就是你的天地,我并非要你斩断过去,重新开始,而是要和你共同面对。你是奈何城的人,也是羽嘉城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栖鹭庵和你共进退。”

何蕖道:“师太真的愿意相信我,相信我不是别有用心。”洪慈道:“蕖儿,不要妄自菲薄,要知道,你的存在有非凡的意义。”何蕖感动不已,多年来,她困于往事,常怀不安,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洪慈这样信任她,就是拯救了她,她发誓她会为洪慈做任何事,她会把羽嘉把栖鹭庵当成自己的家,她会守护它。她跪下向洪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诚诚恳恳叫了她一声师父。

栖鹭庵建在水边,四周是幽深秀密的林子,林中有水翁树和落羽杉。

这林子名为鹭鸶林。林深水秀,暮色湛蓝,鹭影纷纷,银色光辉是个清修的绝好地方。洪慈云游归来,携何蕖在羽嘉城一现身,便有栖鹭庵的哨子飞速前往栖鹭庵禀告芸芬,芸芬通知众位师妹整肃妆容,立于香柏殿下,恭迎师父。

柏树自有香气,伐取成材之后,依然香气浓郁,故而香柏为殿、香桂为柱,构造典雅,芸若充庭,整个栖鹭庵正殿,便如阴林巨树、桂椒木兰,是羽嘉的支柱,也是大地的花朵。

众弟子只见师父与一位身背双剑的姑娘携手而至,皆感到诧异。洪慈威望隆重,喜怒不形于色,在人前从未有儿女情长之态,对待众弟子亦十分严厉,从不多加赞许。栖鹭庵规严矩谨,弟子敬畏师尊,不敢逾越半分。从来没有人能与洪慈并肩而立,更不要说携手同行。因此对这女子充满好奇,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何蕖身上。栖鹭庵美人云集,她们一齐看向自己,何蕖有些脸红心跳。

栖鹭庵共有百余名弟子,皆为羽嘉最优秀出挑的女子,个个精华,其中最拔尖的十名弟子,乃人间顶秀,出尘绝艳,光华如花,被称为羽嘉十名花,依长幼之序,分别是芸芬、荭萱、菊蕊、若荪、落藜、苾萝、荃兰、莹芝、蔻薇、蘅芳,站成一排,如列名花,人比花娇,华满乾坤。

灿如桃李,清如兰芷,便将羽嘉气象表露无遗。

十名花一齐给洪慈请安,洪慈道:“进殿说吧。”进殿之后,何蕖便闻到香草芬芳,似是桂馥、又似是兰馨,顿感神志清明,通体舒泰,见到正殿匾额写了四个大字,众芳芬苾。

何蕖听洪慈说过,众芳乃草木香气,用草木的香气来比喻有才能的人,美德之人,芳香自随于左右,所谓行之苟有恒,久久自芬芳。众芳芬苾,乃是草木有本心,众芳喻群贤。

这些女子英华芊蔚,何蕖风尘仆仆、面容凋悴,不免相形见绌,自叹不如,正不知该如何称呼见礼,洪慈已朗声说道:“这姑娘名叫何蕖,为师已收她为徒,从今天起,她便是你们的师妹了。现下多事之秋,你们要友爱相助,凝心同行。”

芸芬等弟子齐声道:“见过师妹。”何蕖还礼道:“见过诸位师姐,小妹初来乍到,若有不懂规矩、不明事理的的地方,还请诸位师姐多多包涵,多多提点。”说着又施一礼,芸芬将她扶起,说道:“师妹不用客气,你一路劳累了吧,庵中现下并无空房,你去我的房间歇息可好。收拾出屋子再作安排,不知师父意下如何?”她的声音很温柔,听起来如沐春风,洪慈点点头。

这时荭萱上前道:“师父一路辛苦了,弟子已准备好了佩兰浴汤,请师父沐浴洗尘,早些安歇。”洪慈道:“我临走时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如何。”荭萱道:“弟子已经查明,梨花宫安插在羽嘉城中的奸细、暗探,共有一百二十九人,这些是证据确凿的,还有一些是形迹可疑未加证实。已经派人跟着,这次追查有两名师妹受了重伤。这些人对我栖鹭庵日夜窥探,着实可恨,依着我便该杀了他们,只恨动他们不得,连他们在羽嘉城中多行不义都不能管,只怕栖鹭庵也混进了奸细,心怀不轨混进栖鹭庵。”说着目光瞟向何蕖,她不喜欢何蕖,见到她的第一眼便不喜欢。荭萱直来直去爽言爽语,言语辛辣,有些尖刻。

何蕖瞧出了荭萱对自己的敌意,却不敢分辨。

洪慈想到守护神就任典礼之后,她曾经与凌琛有过一番恳谈。凌琛对她明言愿意维持现有格局不变,会尊重栖鹭庵,晚辈对长辈的尊重和礼仪,洪慈相信会不会真有不同,却没想到梨花宫在羽嘉城的暗哨只增不减,看来梨花宫仍视栖鹭庵为死敌,必欲除之后快,不论谁担当守护神,都不会改变,凌琛更是深不可测,使绊子,下黑手,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若是在从前,她一定会将此事忍下,自从结识何蕖之后,有了正面交锋的勇气,堂堂正正决战,未必会输。因对荭萱说道:“你将一百二十九人还有所有的可疑人员全部逐出羽嘉城,放话出去,羽嘉城若再有鬼祟之事,行事者杀无赦。”

芸芬觉得如此处置与洪慈平日的行事风格相违背,劝道:“师父,这样会不会触怒梨花宫,招来灾祸。”菊蕊、蘅芳都道:“是啊。”

洪慈道:“只图苟全并非栖鹭庵存在的意义。冰魄雪心的力量越来越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勤练阵法,练功不辍才是。”荭萱道:“我想什么样的阵法都无法抵抗冰魄雪心。”众弟子脸上亦有畏惧之色,洪慈心中不禁感到悲哀,洪慈道:“若有信念,人定胜天,何况冰魄雪心,强健信心,抵御外敌。”弟子尽皆称是。

荭萱觉得师父这次回来变得很不同,看着何蕖越看越不顺眼,见她一脸苦相,更加不喜,不愿意接纳她,便道:“何师妹,你穿的这身衣服与我们栖鹭庵格格不入,量体裁衣,请七师妹给你做一身,方是本门仪制。七师妹运针如飞,我带你看看她的神功可好。”何蕖见众师姐服制一致,衣服上皆有栩栩如生、展翅于飞的白鹭,流畅自然,宛如一幅图画,穿上如同画中人,不禁歆羡,还未答话,洪慈道:“这是小事,不急在一时,荃兰为你师妹预备下,蕖儿,你先所随我来到精舍拜过祖师。”

众弟子尽皆变色,精舍乃是历代栖鹭庵掌门静修参悟凤凰真言的地方,其中悬挂着创派祖师白鹇的画像,墙面四壁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乃是栖鹭庵圣地,十名花中,也只有芸芬和荭萱曾在精舍跟随洪慈修炼过一段时间,何蕖初来乍到,怎能进入精舍。

不仅是众位弟子,何蕖也是惊诧万分。

何蕖走进精舍,看到振翅欲飞的凤凰,血液为之沸腾。何蕖走到白鹇的画像之前瞻仰,洪慈将白鹇的事迹告诉何蕖,何蕖听后热泪盈眶,跪倒于地,对着白鹇的画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她说道:“弟子何蕖,拜见祖师,我愿效仿祖师,追随祖师,为羽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洪慈道:“蕖儿,你真的愿意肩负起栖鹭庵守护羽嘉的责任。”何蕖道:“师父,是您救了我,救命之恩,自当舍身相报。”

洪慈道:“好,自今日起,我便将凤凰真言传给你。”何蕖大惊,凤凰真言乃是栖鹭庵不传之秘,亦是天下绝学,自己刚刚入门,武功根基尚浅、来历遭人非议,何德何能配修炼凤凰真言,于是说:“我天资愚钝,武功低微,论资历、论才干,都不够资格修炼,弟子实在无能,恐怕要辜负师父厚爱。”

洪慈道:“先明善恶,方能彰善杜恶。善恶不明,则忠信所轻,清廉为贱,良善之鄙,正心如遗,昭恶迹以事法,惩恶事以杜奸。栖鹭庵的存亡全系于心,我一直在寻找这样一颗心,而这颗心就在你的身上。”

何蕖苦笑道:“我没有师父说得这么好。”洪慈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多少次你不顾危难舍己救人,正是练成凤凰真言的前提。你就是凤凰真言的传人。”

何蕖道:“那是因为我有罪,我要赎罪而已。”洪慈道:“那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罪,你可有做什么错事。”

何蕖闻言一怔,她似乎没有做错什么,她认为自己唯一的错,就是当年没有死在蛩鸣。

何蕖道:“我父母做错了事,便是我做错了事情,我应该偿还。”洪慈道:“这便是了,你明辨是非,勇于承担责任,敢于踏上荆棘,这就是勇气,有勇知方,慈故能勇,方能百折不挠,一往无前,心怀坦荡无所畏惧,方能挺身而出,永不屈服,无私无畏者则锐不可当。凤凰真言若真有出世的希望,这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冰魄雪心力量益盛、天下益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众生苦苦挣扎,你会为天下站出来的,是吗?”  

何蕖道:“我会,因为我活着不是代表自己,我代表的是萧家,是萧何之盟,萧家守护天下,我会继承他们的志愿。告诉所有人,萧何之盟还在。”

洪慈道:“这世上之所以有凤凰真言、有冰魄雪心、有无量舍利,有血魔珠不存在的这几十年的时光,是因为世上有白鹇祖师,有情海可岸,有萧情宫主,有他们的牺牲的奉献,有他们博爱的心。到了今天,凤凰真言不再出世,冰魄雪心神性沦丧,无量舍利黯淡无光。是因为我们心变了,变得恍惚扑朔,变得看重名利,不再纯粹,不再赤诚,我们的心逐渐套上枷锁,无私的力量不再听从我们的召唤。只有你,你的心没有变,还和几十年前一样,和萧情宫主一样。只有几十年前的道义与风骨重现,才能有召唤凤凰的希望,然而世人的确是有负于萧家,有负于你们的牺牲和奉献,你如果不愿意,那也罢了。”

何蕖道:“师父别这样说,我愿意,我愿意竭尽所能,只是我怕我做不到。会辜负师父有负天下。”

洪慈道:“凤凰真言者,如也。如其人,如其志,如其勇,如其无畏,如其秉公,如其心正。志勇则势不可挡,心正则势不可遏。蕖儿,你志勇无畏,秉公心正,就是凤凰真言唯一的传人。我相信你。”

何蕖听了这话深为感动,多年来她因为父母的罪孽而厌弃自己,因为始终没有找到萧追而怀疑自己,很多时候,她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生活得无聊而又绝望,除了竹花之外,她和所有人都是萍水相逢,聚散匆匆,她从未得到真正的关爱和照顾,更不要说发自内心的赞赏,洪慈这样待她,这样信任她,让她太意外、太惊喜也太感动,她恨不得为洪慈肝脑涂地,别说只是修炼凤凰真言,就是要她去跳刀山火海,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她说:“师父放心,师父信任我,将如此重担交付我,我一定努力去做,拼命去练,只是我不明白,若论志勇心正,世上何人能够比过师父,师父护佑羽嘉不屈不挠,才是最有勇气的人,他日真心召唤,凤凰也一定会出世的。师父既然连我都能够相信,为何不相信自己。”

洪慈摇了摇头,凄然说道:“蕖儿,你会做到的,在你为南宫世音挺身而出的那天我就知道,你会做到的。很多年前,我也曾面对同样的情形,但是我却退缩了,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上前一步仗义执言,凤凰会不会出现。但是我很清楚,我缩回了那一步,凤凰就永远不会因我而出现。我问我自己为什么会退缩,我说在我心里是以栖鹭庵为重,倘若我站了出来,会授人以柄,会让人诽谤栖鹭庵,攻击栖鹭庵,可重视戒律清规何尝不是重视名利,顾虑生死存亡何尝不是眷恋荣华。多年来羽嘉屡有危急,凤凰总不出现,岂不知真言乃是大义所赴,不会为私心成全。所以我心里总是害怕,害怕总有一天我独木难支,我的武功无法威慑匪盗,到那时羽嘉便岌岌可危,而我心中的惶惑忧危因此与日俱增,心中惶惑多了,杂念多了,顾此失彼起来,就永远练不成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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