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柳儿瞟了对方一眼，故意露出一脸难色来。
“算了！”说着掩面就要离开。
张莺莺虽一时被这人的美色晃花了眼，但到底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小妮子她还没去找她算账呢，这人倒是自己撞上来了，她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你等等！”张莺莺连忙叫住。
石柳儿眼眸下垂，她扫了眼自己被拉扯住的袖子，眼底有一丝暗茫闪过。
张莺莺神情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就在她刚刚碰过的袖子附近，油渍点点，在雪白纱裙上留下了‘油墨淡彩’，显然是她刚刚弄上去的。
“说……说吧，要我帮什么忙？本小姐大人有大量，或许心情一好这忙就帮了。”
张莺莺神情有些尴尬，她故作淡定地将那沾满油渍的双手藏在了袖口里，但脸上却是故作淡定。
临了还故意昂了昂下巴，想要将自己丢失的面子找回来。
或许在她自己看来自己这姿态就是高人一等了，但在外人看来却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石柳儿瞅了眼对方那飘忽不定的眼神，有些怀疑她找这人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但没办法，她如今身处这小镇，人生地不熟的，也就这人或许能帮得上她的忙了。
思虑至此，她面上的神情亦逐渐柔和起来。
“张姑娘，听说你在隔壁镇上的女学求过学，那想必认识一些大儒吧？”
“那是自然！”张莺莺抱了抱胸，眼底里的骄傲毫无遮掩，曾经成功入学女学本就是令她最骄傲的事了。
“那可否帮我打听一些事？”石柳儿急着问道。
“何事？”张莺莺瞟了对方一眼，眼底防备之色尽显。
她是单纯真性情，可不是傻。
她就不相信这小妮子没听过她张莺莺心悦花大哥之事，大婚之前这小妮子来找她这个觊觎她未来夫君的情敌帮忙，这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吗？
这张娘子倒是没传闻中说的那么无脑，若她还是按原先的说辞可能诓骗不过去。石柳儿眼珠子转了一圈，遂即已想好了说辞。
“是这样的，本来我和表哥已定后日成婚，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表哥去了一趟黎城后却突然要取消婚事……”
“真的？花大哥不成亲了？”张莺莺脸上的喜悦表情都快飞出来了，哪还管石柳儿后面说的是些什么。
石柳儿：“……”
好，她忍！！
石柳儿努力勾了勾唇角，极尽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臭脸。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表哥突然要取消婚礼，这不正常啊！”
“有啥不正常的，或许花大哥终于意识到我才是他的良配呢？”
石柳儿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跑来这里打听消息。
石柳儿闭了闭眼，努力平复下自己即将暴走的情绪。
不行，表哥自从回来后就太反常了，她一定要弄清楚原因。
“张姐姐你可能不知道表哥的身世，表哥出身世家，当年家里突生变故他这些年才会一直流浪在外。这次婚礼本约定好了姑姑过来为我们主婚，可姑姑不仅没过来，表哥还要取消婚事，更重要的是表姐也音信全无……”
石柳儿的话戛然而止，她给这人说这么多干什么呢？这人又听不懂。
“总之一句话，表哥家或许出了变故，我想着找你打听下黎城最近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早说嘛？你直接说花大哥有危险不就行了，囫囵说那么多废话都把我说糊涂了。”
“对，张姐姐说的对！”石柳儿咬牙切齿地说道：“所以，能不能劳烦姐姐为我打听打听消息。”
“简单，花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张莺莺连忙拍胸脯保证。
本来一肚子气的石柳儿瞬间不气了，这张氏女对于表哥终究还是上心的。
张莺莺不知从哪找了匹马过来，神情有些局促。
“诶，我说表妹啊，你会骑马不？”
表妹？
谁是你表妹？
石柳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点了点头，姨母家是将门世家，她自是从小跟着学过骑马的。
张莺莺一拍大腿，连忙叫好，“那敢情好，马匹快，可我不会，要不你带着我一起过去吧！”
“……行！！”石柳儿艰难地点了点头，只不过紧蹙的眉头终究暴露了她的想法。
隔壁镇离得并不远，骑马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张莺莺在女学中确实有些名头，没一会儿就哄着那些老夫子们喜笑颜开。
只不过……
石柳儿瞥了眼地上的那摊猪肉，又望了眼那女子和夫子们离去的背影，第一次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人。
一方面觉得这张氏女也没坊间传闻的粗鄙不堪，至少于人情世故方面还是有一手的。
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东西实在是拿不出手。
“喂，你看什么呢？赶紧将手上的猪蹄给书院的后厨送过去啊，他们正等着加菜呢！”
石柳儿笑容瞬间消失，果然是错觉，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可恶，这么重的猪蹄让她一个人搬过去，真当她也是乡野长大的屠夫女吗？
“搬不动！！”临至此，石柳儿算是彻底破防了，脸上瞬间没了好脸色。
“不早说！”偏偏张莺莺像是没看到一样，扛起那包猪蹄就往后厨跑。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从胸前掏出了一叠纸。
“对了，这是近期从黎城过来的邸报，或许对你有些用。”
石柳儿连忙接过一看，越看越是心惊。
原来，真是表姐出事了！！
可表哥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事？
婚礼为什么又要提前一天？
为什么婚礼当天没有主婚人也没有任何宾客？
当时令她百般不解又失落遗憾的婚事到了此时此刻终于有了唯一的答案。
其实……表哥根本就没想过要真正与她成亲对不对？
表哥选择明日与她成婚，莫非……莫非……
脑子里一团烟花炸开，残酷的事实真相让她双腿发软。
“张莺莺！！”石柳儿颤抖着声音喊道。
“哈？”张莺莺扛着那包猪蹄费力地将头扭了过来，眼神中有些迷茫。
“明晚亥时你到花家院子来找我，不要惊动任何人。”
“为啥？不对，你不是说婚礼取消了吗？你该不会是要我作为娘家人去陪你过夜送亲吧！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张莺莺气得直接将肩上的猪蹄朝地上一扔，撸起袖子就朝石柳儿这边跑来，脸上满是怒气。
“说，给我如实回答，后日的婚礼你们到底有没有取消。你不回答，我就去问花大哥。”
张莺莺本就比一般女子长得健硕，这会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若是常人可能还真被她唬住了去。
但石柳儿终究不是一般的闺阁小姐，她能独身一人从黎城跑到这偏远小镇，那心性或许平常的男子都比不上。
“后日没有婚礼！！”石柳儿斩钉截铁地回道。
“还有，若是你明日不来找我的话，你就再也见不到你花大哥了。”
……
就因为这一句话，张莺莺回去后是辗转反侧。
她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听那小妮子的诓骗，可若那小妮子说的是真的呢？
若是她不去，至此一生与花大哥再无见面的机会……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想至此，张莺莺是彻底坐不住了，甚至于比约定的时间更是早到了近一个时辰。
说回此时，张莺莺看着对方那一身大红嫁衣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亏她还真相信花大哥的婚礼取消了。
“你耍我？
“你给我站住！！”
见对方不理，张莺莺连忙慌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放手！！”那人怒喝。
“不，不放！！”
张莺莺浑身打了个寒颤，不敢与其对视，视线忍不住游离。
“桌……桌子上是不是放着一封信？”
冰冷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移开，张莺莺终于得以大喘了口气。
这小妮子周身的气势怎么比他们县太爷的还恐怖？
这小妮子……
小妮子哭了？！
张莺莺视线忍不住落在了那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身上。
屋内重新点起了烛火，烛光摇曳，女子腰肢纤细，身姿单薄。凤冠微微歪斜多了一丝不羁，精致的妆容下面有丝丝泪痕，泪水成条，落在了她手中的信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