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中,阿舍武功最高,自然也是目力最好的。
借着光月,他眯眼一看,身形笨拙的李旦正宛若一个大球往这边滚来。
“是李旦。”
此言一出,红豆姑娘握住今夏手臂,双眸中全是恐惧:“怎么办?今夏,李旦又来寻我麻烦。”
“红豆姐姐,莫要害怕。”今夏轻抚她手背,出言宽慰,“我们有休书,他还能耐你如何?”
说话功夫,李旦已跑过来,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袁今夏,果然是你,把休书还给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公子,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今夏松开红豆,抿嘴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信封,“休书在此,你要做什么。”
“拿来吧你!”会三脚猫功夫的李旦,出手从未如此迅速,抢过信封,从里面拿出休书,疯了一般将之撕个粉碎,始终觉得不解恨,伸手一扬,纸片漫天飞舞……
“你,你,你……”红豆急得宛若热锅之上蚂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豆姐姐,稍安勿躁。”周雨连忙将她拉至一旁,低声道,“今夏姐姐自有分寸,你无需多虑。”
红豆惴惴不安地点点头,就在她以为李旦要上前拉自己回华里居的时候,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袁今夏,如今休书已废,你竟然挑拨我夫妇感情。”李旦恍如受了天大委屈,满腹幽怨,“明日一早,我便去官府告你,告你陆府仗势欺人。”
“啊?”红豆惊得睁大眼睛,骂人的话脱口而出,“李旦,你不得好死。”
“哼哼,袁今夏,咱们走着瞧。”说完,李旦拂袖而去。
晚风吹过,众人衣角在夜风中微微晃动,仿若在诉说什么。月光照着今夏脸庞,隐隐透着担忧。
红豆走过来,不安地问:“今夏,不会……我不会真的连累陆府吧!”
“红豆姐姐,你说笑了,就凭李旦能撼动陆府,简直不自量力,再说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完今夏从怀中掏出另一个信封,微笑道,“刚才被他撕碎的休书是假的,这里面才是李旦亲笔。”
“太好了,谢谢你,今夏。”脱离苦海的红豆双膝跪地,正欲磕头。
“红豆姐姐,使不得,使不得。”
“快起来吧!”周雨上前和今夏一左一右,扶起泪眼婆娑的红豆。
“天色已晚,快些回客栈才是!”阿舍指了指客栈方向。
一路上,四人沉默不语。月光将他们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越发孤寂。不知为何,今夏耳边总响起李旦嚣张的话语——
去官府告你,你们陆府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
去官府告你……
回到客栈,今夏吩咐店小二给红豆安排间客房,并且让伙计送至房间一桶热水。红豆感激地望着她,再次红了眼睛。
周雨拿出一套自己衣裙,送来——
“姐姐,等会儿你沐浴完了,先穿我衣服吧!这深更半夜的,没地方买。”
“行行行,谢谢你,周雨姑娘。”
“不用如此客气,你唤我小雨就行。”
“好,小雨,谢谢你。”
月上中天。
躺在榻上的今夏翻过来覆过去,难以入睡:不会的不会的,李旦没这个本事,定是我连日来休息不好才胡思乱想,等回到京城,小爷需告假好好休息一番。
窗外慢慢变成了蟹壳青色,月亮消失在西南天际。
今夏睁开眼睛,起身下床,此刻客栈伙计已将洗漱所用之物放在客房门口。她哈欠连连地打开房门,把水盆端进来。
夏爷洗漱完毕,从柜子里拿出昨晚问厨房讨要的饼子,咬了一口,咀嚼着正欲坐到椅子上……
“快点快点,莫要让人跑了。”
“都起来都起来……”
今夏心头一紧,放下饼子,三步化作两步来到门口,双手尚未碰到门栓,木门便晃动起来,来者很是嚣张,倘若木门不结实的话,兴许早就被拍打成木屑了。
“官爷稍等。”今夏麻利地开门。她做捕快数年,知晓能一大早闯进客栈的,定是宫门中人。
“你叫袁今夏?”官差抬脚跨过门槛,不屑地问。
“对,小……女子就是袁今夏。”她将到舌尖的“小爷”二字,改成了小女子。
“跟我们走一趟。”官差垂着眼睑,宛若尚未睡醒,“一大早有人击鼓鸣冤,说你诱拐他夫人到了这家客栈。”
“这一路上,我们哥俩儿还以为是一位俊俏公子哥呢!”站在门外的官差哈哈大笑,“原来是个女的,真是奇闻。”
今夏正欲开口辩驳,转念一想,与官差浪费唇舌有何用处,他们也是听命于县令,还是省省力气去公堂之上再说吧!
“二位官爷有劳了。”今夏讨好地笑了笑。
走出房间,她心里微微惊了一下,因迎面碰上红豆、周雨和阿舍三人,原来他们也被县令大人带去问话。
阿舍眯眼,唇角含笑,一看便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
今夏暗自叹口气:他还是年轻,只是随陆大人出生入死,并不熟悉朝臣之间的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红豆姐姐的事情,但愿是我多虑了。
阳光出奇地好,春风拂面,真是踏青的绝佳时日。
长话短说。
公堂之上,惊堂木一响。向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夏爷扑通跪地——
“不知大人传民女前来,有何要事?”
红豆、周雨也相继跪下,只有阿舍不愿下跪,硬是站在旁边,一脸傲气。
县令大人也不跟他计较,随即指着李旦问:“这位李公子大清早来喊冤,说你诱拐他夫人,可有此事?”
“冤枉啊!大人。”今夏仰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喊,“民女冤枉。”
“你少混淆是非。”李旦跳起来,指着今夏鼻子说道,“刚才官爷明明在客栈搜出我夫人,还说你未拐骗。”
“青天大老爷明察。”红豆连连磕头,“不是袁今夏拐骗小女子,是民女自愿与她一起结伴同行的,民女已与李旦已毫无关系,是个自由身,难道与谁结伴同行,还要经过他应允不成?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因为愤怒,李旦原本缝隙般的眼睛倏地睁大不少,“大人,我与这女子乃夫妇,下过庚帖的,如今她竟要翻脸不认。”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庚帖。
“可你已写休书啊!”红豆从怀里掏出一牛皮信封,双手呈给官差。
一束阳光照在公堂门口,隐约能看见扬起的灰尘。
官差将庚帖和休书一同呈献给县令大人……
休书明明被我撕了,怎会又冒出一张?李旦狐疑,莫非老子撕的那张是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