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阵方至苏尧门前,仆役李焕扣响房门。只听“吱”一声,一个端庄秀丽的女人开门,疑惑地望着几人。李焕作揖道:“苏医师,这几位的受衙门委托来查案的。”“那就请进吧。”苏尧退后几步,将众人迎了进来。
“苏医师,虽然之前已经做过笔录,但我还是想问问,管家王立近期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吗?”萧绍珏率先发问。“嗯……”苏尧沉吟了一会,“确实有些怪怪的……”“可否具体说说?”“这、这倒还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萧绍珏看着她犹豫的神情,正欲进一步发问,却被臧不顾拦下。后者看着苏尧桌上的一个和云玉染摔碎的制式一模一样的妆奁,出声道:“苏医师,这妆奁可是二公子送给你的?”
“是啊,这是他为了答谢我医治的赠礼。”
“对了,我记得苏医师治的是二公子手腕上的蝎子蛰咬伤吧?”
“不错。”
“如此,不知可否劳烦苏医师回忆一下他的伤势情况?”
“唔,”苏尧思索片刻,回道,“说起来也巧,那日我去寒山寺进香礼佛,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柳家三公子柳相柒,他见我带着药箱,便不由分说拉着我飞快奔去。到了目的地,却是柳相宜口吐白沫地躺在一棵槐树下,我一看伤口,心里也是一惊,因为这种蝎子名为一寸红,虽然体型小,但毒性极强,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叫人丧命。所幸我正好有这种毒的解药,这才助二公子无恙。后来又包扎了伤口,再往后的事情各位就都已知晓了。”
臧不顾若有所思:“能否借解药一观?”
“当然可以,”苏尧说着从药箱中的抽出一个药瓶,递到臧不顾手中。臧不顾打开朝里看了看,接着闻了闻,塞回塞子还给苏尧,“这药倒像是五毒教的配方,难怪能解这毒。”“官人好眼力,因我母亲与这五毒教有些渊源,因此才会懂这方子。”臧不顾点头,随即又道:“只是苏医师竟然有这等能力,江湖上怎从未有过你的名头呢?”“您说笑了,江湖浩大,俗事繁多,我一个行医不留姓名的女子,官人怎会知晓呢?”
“是臧某唐突了,苏大夫当真淡泊。”臧不顾拱手致歉,转而又道,“敢问苏姑娘觉得云玉染其人如何?”“背后议论,恐怕有失风度。”苏尧美目流转,笑道。“了解了,就此别过。”
言罢,三人连带着李焕再次离开房间。孟君吟忍不住对臧不顾问道:“苏医师还没作答呢,你怎么就了解了?”萧绍珏抢先答道:“呵呵,你想,倘若是说好话,那何须顾忌人前人后呢?遮遮掩掩,自然是有难以启齿之处。这么看来,云玉染脾气的火暴多疑不是近来养成的,而是由来已久。”“也不尽然,”臧不顾悠悠开口,“火暴可能是由来已久,但至于多疑,或许是苏尧和这个柳家二公子相识以后才渐渐浮现的。”
听了这话,萧绍珏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臧不顾看着他的表情,忍俊不禁,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人手中的妆奁。”“妆奁,我也有啊,不过就是竹制的而已,可这有什么稀奇的?”孟君吟疑惑道。“所谓妆奁,顾名思义,就是存放梳妆用品的小箱子,寻常农家女子,大抵也就一个竹制的;再富余些,兴许会用木制的。至于云玉染手中的那种漆奁,完全就是大户人家的标配了,加之祥云图案,看样子应该用了四五年,因此我猜测是柳家出的聘礼。这种东西价值不菲,怎么可能轻易送出?而苏尧手上竟然有制式一模一样的漆奁,然后再结合云玉染对苏尧的态度,你们觉得事情大概是怎样的呢?”
“哦——”李焕恍然大悟,“难怪不久前我们这些下人听到二公子房中时常传来争吵声,莫不是苏尧和二公子有奸情,以至于夫妻不合?”
“未必是两人之间有奸情,但可以确定的是,柳二公子的行为已经让脾气火爆的云玉染心生结蒂。”萧绍珏接着说道。
“可这与王立之死有什么关系呢?”孟君吟道。
“不知道,可从苏尧的神色中,王立应该干了一些让她难以忘怀的怪事。”臧不顾道,“我之所以不让萧兄继续问,就是因为与其让她瞎编一通混淆视听,倒不如自己查个一干二净。”
几人交谈时,走廊拐角突然冒出了一个男声:“咦?几位怎么还逗留在柳家?”闻言,他们纷纷偏头看去,是三公子柳相柒。“三公子,我等发觉王管家之死或有蹊跷,特此停留欲查明真相,还其公道。”“唔,是这样啊,那确实得好好查查。”柳相柒点了点头,“这样,李焕,今日内务你让别人替代,后面就负责帮助这几位官人吧,莫要怠慢,懂否?”“是。”李焕行礼道。
待柳相柒走远,臧不顾迅速说道:“事不宜迟,孟君吟,你去查查近来王立与苏尧的行踪可有什么重叠之处。李兄,我记得笔录里你有说王立除了柳家,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药房了,能否带路?”
李焕应下,两拨人分头行动。这边臧不顾、萧绍珏在李焕的引领下出柳家大门,向东街往晚枫阁方向行数十步来到“惠仁堂”药房。一进屋就闻到一鼻子苦涩的中草药味。臧不顾向老郎中阐明了来意,后者连忙拱手作迎,随即沉思片刻,徐徐说道:“王管家确实时常来我这抓药,一般是两种,一个是治湿气的,另一个都是大补的方子,重在调理。据老夫所知,这个大补的方子,是给柳家家主柳愚用的,他这五年来身子越来越虚弱,查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就只能用这滋补的方子吊着性命了;至于这个治湿气的方子呢,则是因为王管家平时太过节俭,鞋坏了也只是缝缝补补,不敢再买,姑苏这一带雨下得又勤,一来一去,穿着破鞋,水漫湿了鞋袜,寒气从脚掌逼入,自然是要得湿气的。”
“可王立毕竟是柳府管家,怎么会连鞋都舍不得买呢?”萧绍珏疑惑道。
“害,还不是因为他的老母久病难医,从前遍访名医也未果。他思来想去,母亲年事已高,恐怕也没几年活头,与其到处奔波求医劳累了母亲身体,倒不如拿钱多买些鱼肉补品让母亲尝尝。说不定吃了鱼肉心情一好,人也跟着好了呢?于是节衣缩食。不过可惜得很,这王立的母亲上个月刚刚驾鹤西游,老夫还去吊唁了呢。唉,王立一介孝子,竟落了个横死的结局,当真是可悲可叹啊。”老郎中说到这里,不禁唏嘘感叹道。
“对了,老人家,我记得王大哥有段时间提着两份补方回柳府,这是怎么回事?”李焕问道。
“哦,提到这个,王管家说是柳老爷身子虚得太快了,得加大补量。”
“那得花不少钱吧?”李焕进一步问道。
“自然,不过柳家财大气粗,想来也不在话下了。”
臧不顾站在一旁摩挲着下颚,听完这些话,眼中瞬间闪烁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