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长江下游，水面颇为平缓，甚至，你都感觉不到它在流动。然而，那回流、漩涡之下，又会是什么呢？
水平如镜与潜流暗涌，谁才是更为真实的一面呢？
“殿下，”赵昭婷开口了，“返回江南之后，意欲何为？”
“这，这个问题嘛，”司马宁支吾着，“似乎大了些吧？嗯，目前，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赵昭婷心下颇为不悦：你这宁王子啊，或许就像你名字中的那个“宁”字一样，时常给人以某种平静安宁的感觉。只是，山雨欲来之际，只怕没那么多安宁可言吧？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语，是故作姿态、得过且过，还是另有想法、虚以委蛇？
“嗯，现在还只是在路上，”赵昭婷不动声色道，“民女却在谈论什么返回之后的事情，倒是不合时宜了……”
“赵姑娘，闲着无事，无话不说也无妨嘛。”司马宁淡淡一笑。
再说上几句，赵昭婷就觉得，这位宁王子，就算没有别的太大的本事，说起话来，那高深莫测、不着边际、云里雾里的，却也甚是罕见。
这样一来，这返回的路上，她也就懒得多开口了。
几天之后，一行三人，坐在返回江南的一条小船上。
最近这十来天的时间，为了不引人注目，一行三人，都是身着便装，素面朝天。如今回到江北，三人也不想着太过张扬，于是只雇了一条普通的渔船。
这一刻的江面，倒还真是平静。
坐在船尾，赵昭婷暗自寻思着：其实，就在踏上小船的那一刻起，那种归心似箭的感觉，突然就涌上来了。是啊，一去十来天，若说不惦记着江南，那倒是假的！在外游荡之时，就算是心有所想，也时常会有那种无从借力、无从发力的感慨。怎么说呢，在大江的北岸，说到底，我们一行三人，都只是客人。这样一来，就会有某种不踏实的感觉。
如此说来，司马宁不愿意到西蜀走一趟，是不是也情有可原呢？
此时此刻，这江水，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如果不看那波痕，我甚至也感觉不到船在前行。
嗯，上船之后，有意无意之中，我选择了坐在船尾。是啊，这两位船夫，就那样不紧不慢地摇橹、划桨，他们不会因为你急于靠岸，就划得更快更猛一些。这样说来，端坐船尾，无形之中倒给人以某种平静与从容：没必要看船头，船身过后，那稍稍下沉的粼粼的波痕，就在明白无误的告诉你，又一片水面，被抛在船后了。也就是说，我们离南岸，又近了几步。
如此说来，那种不知不觉之中就到达目的地的感觉，才是我更为心仪的？
是啊，这世上，“欲速则不达”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的。为此，少几分心浮气躁，多一点心平气和，不是更为难得吗？
对于这宁王子，我甚至有点“恨铁不成钢”了。只是，那钢铁呢，一向是淬火锻造出来的，光是“恨”，又有何益？
江南，一别十余天的江南，此刻此刻，已然不远了。也就是说，我们一行三人，回来了。
而这位宁王子，能否有所作为，或许也将见分晓。这貌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又将是……
“赵姑娘，”青儿的声音响起，“看，快到岸边了……”
带着一丝歉意，赵昭婷站起身来，向前张望之时，果然，那水码头，也就是十多丈之遥了。
“哦，再过一阵子，”赵昭婷缓缓说道，“就可以上岸了……”
再看司马宁之时，只见他神情漠然，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前方，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刚离开水码头不久，一个下人打扮的小厮走了过来。
三人正纳闷，只见这小厮抱拳行礼道：“三位请留步，小可要打扰一下……”
赵昭婷隐隐体会到，对于我们这一行三人，这小厮也不怎么熟知。只是，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似乎也没多大恶意。嗯，既然是这样，倒不妨静观其变。
环顾一番之后，紧盯着司马宁，这小厮这样说道：“足下，足下就是司马宁了？”
按照当时的习俗，如果真要打听对方的姓名，一般先要寒暄几句，然后再“敢问足下尊姓大名”一番。如果只是想确认一下对方的名和姓，比较得体的说法，倒应该是“足下可是复姓司马，单名讳一个‘宁’字”。
因此，这小厮的说法，看似谦恭有礼，然而在赵昭婷看来，依然是不甚得体的。
不过，这一刻，她想得更多的，却是司马宁该如何应对，以及这不期而至背后的悬疑。因此，她也就懒得去想这话语本身的欠妥之处，而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司马宁。
“本王就是司马宁，”只听司马宁淡淡一笑，“这位小哥有何赐教？”
那小厮脸上挤出几分微笑，随即语气谦恭：“哦，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既然正是宁王子，还请，还请……”
说着，带着几分迟疑与歉疚，望向一旁的赵昭婷和青儿。
皱了皱眉头之后，赵昭婷寻思道：看来，人家的意思是，只邀请宁王子，这样一来，民女和青儿，倒是多余的局外人了。
“哦，这位小哥，”赵昭婷还是用上一种大度的语气，“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要宁王子跟你走一趟？”
那小厮谦卑一笑：“临行前，我家主人只交代，要请宁王子小叙一番，因此，因此……”
那言外之意显然就是，既然主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因此，作为一个下人，他也就不便于妄作主张，另带他人前往。
“宁王子，”赵昭婷微微一笑，“人家请的是你，民女和青儿姑娘，就不便再作叨扰了……”
那司马宁原本是有点歉疚与不安的，这一刻，眼见赵昭婷如此表态，倒似如释重负了。
“赵姑娘，青儿姑娘，”只听司马宁这样说道，“本王另有俗务，二位自便了。失礼之处，他日再表歉意。”
“哦，这位小哥，”只听青儿好奇地问道，“你，你要带宁王子，到哪儿去呢？”
“这地方嘛，”那小厮这样回应道，“就在朱雀桥一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