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帷帐,这就真正告别了。漓豆让楚亭君的船先走,二人招手作别。
刚想转身走向外祖家大船,就听身后有人试探地问:“师、师弟,小豆子?”
漓豆听到嗓音,惊喜转身,果然看见师兄站在几十步以外,犹疑地看着自己。
“师兄!”她大喊一声,奔跑过去。
韩牛栋有点仓皇地看着她。
“师兄,你怎么来了?要到哪里去?”
韩牛栋支支吾吾:“我、我去笊篱城……”
“哎呀,真不巧?我刚从笊篱城上来,准备到鲤城去。哎,我们又急着赶路!要不师兄先去笊篱城,我们以后再约……”
“我、我!”韩牛栋急了,“我就是去笊篱城找你呀!”
对呀!漓豆回过神:师兄不是笊篱城人,去年和师父纯属随意经过,他去笊篱城肯定是找自己来了,于是说:“那你早说呀!闹得我以为你在笊篱城还有故人!”
“你、你,”韩牛栋依然口齿不清,“你穿成这样,我……”
只见面前是一个绾着总角、言笑晏晏的小女孩,她的小脸清秀可人,笑起来一边一枚小酒窝,说不出的甜美。
漓豆这才想起,师兄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孩身份,不由嘻嘻一笑:“那,你跟我一起到鲤城吧!我们上了船慢慢说话!”
说着,扯着师兄的袖子上了船,向外祖母和舅父舅母做了介绍。
吴老夫人听说是宝贝外孙女的师兄,这一年来多得他照应,特别是亏得他挡刀,孙女才逃过死劫,早已感激不尽,连忙邀请到鲤城做客。
这样船就离开云林码头,直奔出海口而去。
“师兄,你怎么想起到笊篱城来?我给你留的信收到了吗?”在大舱坐定之后,漓豆连连发问。
韩牛栋尚未从师弟是个女孩的震惊中走出,只能极力保持淡定:“那天一大早听说你不见了,楚小将军已经带人去追赶。我懵里懵懂,是范总领将你的信递给我。”
漓豆在信中说:“师兄,愚弟因故得罪了人,现在那人屡次来匡溪渡找麻烦。为了不牵累无辜,愚弟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弟能自保,望师兄稍安勿躁,回县府专心庶务,弟会尽快再写信与兄,勿念。”
话虽这样说,韩牛栋哪里“安”得住?回到县衙等了几天,没有讯息;又到匡溪村去,还是没有消息。再回县衙,仍然没有来信。
“我推测你八成回笊篱城,就找你来了!”
师兄会寻找自己,这不出漓豆所料,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于是问:“你一个人跑了来,县里的公务怎么办?”
韩牛栋有点羞惭:“我,我辞官了……”
“啊!”漓豆简直被惊吓,“步入仕途,是你和师父的夙愿,况且还是你理想的匡溪县,这贸然辞官,太……”
太可惜了!
“不,”韩牛栋回应得斩钉截铁,“没有比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更重要的事!”
漓豆心知师兄个性执拗,就没有再多说他,只问:“你可有师父最近的讯息?你到匡溪渡,梅鹤居和药苑可有异常?”
“我请了些人手,把梅鹤居修好了。药苑静悄悄,只有云师父请的几个村妇,每日来扫扫地,采采药。其它没有什么。”
至于师父,韩牛栋说:“师父来信说,他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漓豆说:“师父给我的信也是这样说。看来韩老掌门的病好转得慢。”
师父进京与亲人团聚之后,就留下来服侍病重的老父,老父病体不好转,他就不能安心离京。
这是自愿尽孝,也是无可奈何。
二人又聊了一些别的,韩牛栋终于忍不住问:“师、师弟,你,真的是个女、女……”
“嘻嘻!”漓豆狡黠一笑,“如假包换!”
说着就把自己是江采篱的事情,慢慢讲了。
“这么说,你不是真的盲流,也没有全然失忆,并非醒来后全身是血躺在城西墙根的狗窝里?”
听师兄连连发问,漓豆头低声音更低:“没有。”
初识师兄时满口谎言,欺骗了他,实在羞愧。
谁知,师兄拍手笑了:“那太好了!你没有睡那么糟糕的地方,身世没那么惨,也不至于无亲无故!这就好很多!”
什么?师兄被欺骗居然没有发火?漓豆有点意外。
只听师兄又问:“那,我以后怎样称呼你?”
语气有点纠结。
漓豆毫不犹豫地说:“我还是最喜欢韩漓豆这个姓名,你叫我师弟也可,漓豆也可,小豆子也行,随你!”
“那,我叫你师妹吧?”
“好!”
因为有急事,吴家的大船几乎日夜兼程,两日就回到了鲤城。
回得快,还未来得及知会所有的舅父,漓豆先拜见大、四、六舅舅,以及四位舅母。
大舅父说:“你二舅父外出,暂时赶不及回来。三舅父与三舅母还在海上,明日回到。”
在来的路上,外祖母已经向外孙女介绍了所有的亲人,漓豆已经知道大概:大、二舅父经商,大舅父坐镇鲤城,二舅父则常年外出带货进货。
三舅父从戎,做到平涛将军;三舅母是一员女将,和三舅父并肩在海上领兵。
四舅父任鲤城巡城卫总领。
五舅父,就是陪外祖母到笊篱城寻亲的吴润霖,与五舅母一起,总管府中事务。
六舅父随三舅父练武,这次刚好回府休沐。
对六个舅父,漓豆还是能分辨的利利落落,但是面对一群表兄弟姐妹就傻了眼。
六个舅父、舅母,一共生了二十个儿女!
大、二舅父还有了孙子!
只能随着五舅母一路认过去。
“这是你桐昕表姐。”
漓豆嘴巴甜甜:“表姐好!”
桐昕表姐则亲亲热热回称:“漓豆表妹好!”
五舅母又说:“这是你庆勇表哥。”
“表哥好!”
吴庆勇矜持地点点头。
五舅母声调变了些:“这是,你表侄,叫书棋。”
漓豆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表侄,有点发懵。
吴书棋倒是乖巧,反应忒快:“表姑好!”
晕啊,才十二岁,当姑了!
不过,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亲人,简直是天上掉下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