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所听闻,可是我哥他……他不能等。我们历经艰险到这,还望小哥通融……”孟越桃紧握的双拳,因小腹剧痛而禁不住的牙齿打颤,硬撑着将话说完。
“这……好吧,我只能试着去问问我师父。”王越看了一眼板车上躺着的那男子,面色苍白中透着乌色,而女子周身无力,时不时轻捂住腹部。
他眼眸里闪过的悲悯,转身,轻步离去。心中想着怎么开口,让师父不会一口回绝。
嗒!嗒!
王越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屋里的方医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微抬眸,看去。
见到师父一脸严峻地看着自己,王越不用猜都知师父此刻不想有人叨扰。可是,一想到门外那可怜的兄妹,恻隐之心,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师父,有人上门求医,是不知墨山规矩的外地人。”
方医师的目光落回案几的纸上,悠然拿起茶杯,杯口一倾,苦涩之味入喉,慢慢溢开,转而微微的甘甜。
王越扯了扯嘴角,没有退出去,最终还是开口道:“师父,我看那两人伤得很重,现在叫他们下山,估摸着不到半山腰,都要断气。”
“哦?徒儿如今单看几眼,就知那两人快活不成了?!”
“是啊,师父。一男一女,是兄妹,两人应该都中了毒,男子已昏迷不醒。女子倒是还好些,赶着一头毛驴,推着板车上的山。”王越看到师父的神色有些平缓,就多讲了几句。
“既然我徒儿看出两人将死,应该不会错,但那姑娘能一路登上墨山,到此地……我倒是想看看,是徒儿你看病看走了眼,还是那位姑娘并非常人。”方医师将面前的那张纸折好,放回架子上。
王越咧嘴一笑,“师父,你果然愿意出手救他们了!”
“哎!非也。”方师父放缓了步伐,摆了摆手,继续悠然道:“一来,我是去瞧瞧,是否是你学得不精,看走了眼。二来嘛,我亲自去让他们下山。”
王越看着师父的脸,都过七十岁的人了,一时竟然不知是在打趣自己,还是真的一如既往地将上门求医之人拒之门外。
他微皱眉,跟在师父的身后,心中转想。不对啊,自从有人知晓师父的不想被人叨扰,往日鲜有人上山求医。要么,来的病人也没有今日这两位这般重伤病。哎呀,一时也没有看懂师父,索性,不猜了,跟着去瞧瞧便是。
嗒!嗒!
院门口的孟越桃听见了渐渐近的脚步声,片刻,以为自己听错,方才她已经昏昏沉沉地听到了两次脚步声,看去,院中都空无一人。
“姑娘,我师父来了,你还不快带你哥进来!”王越在师父的身后,手比划着,大声喊道。
孟越桃见状,立即上前行礼,道出了自己的姓氏,跪求方医师能出手,救救石青。
方医师不经意间地瞧看两眼,徒儿果然没有说错,这两人身中剧毒,而且这毒还是两种不同的毒,实属罕见。他面上闪过的一丝神情,微微点头,看来这两人并非常人。就面前这位姑娘来说,衣着谈吐,并不是寻常乡间女子。如果没有猜错,用布包裹着的长物,应该是剑。
女子随身带剑,且身中剧毒,还能带人上墨山求医,种种看来,她很有可能也会些医术,或是有丹药能暂缓毒发。
“师父,你老人家倒是说句话,看看,还能不能治?会不会是你也束手无策?我就说嘛,他们二人此刻下山,定活不到半山腰。”王越见师父瞧着那姑娘半天,也没有说句话,真是急死个人。
不过,转而一想,方才师父说的来瞧瞧那两人的伤势,是不是自己看走眼。这不,自己并没有看错嘛。只是自己学艺不精,看病治病远不如师父。
正当方医师犹豫破不破规矩之际,听到徒儿这般说辞,一时拉不下老脸,固装一副不耐烦,摆手道:“墨山的规矩,姑娘,你们回去吧。”
言语间,他的目光落在孟越桃的身上,这姑娘的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香,是ru香。乳香来自于乳香树的干树液,极其珍贵,堪比黄金,是皇家才能用的一种昂贵香料。
这位姑娘果然是非同常人,但若是说她出生皇家,却又不像,她的鼻梁秀挺,鼻翼稍窄,眼窝微深。一时,他也没有能猜测出姑娘的身世。
方医师一副风轻云淡,他本将要离去,又故意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徒儿。果然这好徒儿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在还在想着劝自己治那兄妹的伤。
看到这,不由点了点头,笑道:“徒儿心善,行医之人,见不得人间疾苦。好,师父可以为他们治病。”
接着,看向了孟越桃,满是皱纹的脸上复杂的神色,一双眸子紧盯,不紧不慢道:“我可以为他治病,姑娘愿意给多少酬金?或是说愿意做什么?”
孟越桃见方神医终于开口,为石青治伤,“噗通”一声跪了下,磕头道:“神医能救我哥,除了杀人害人,我都愿意做。”
接着,她从将钱袋里的银子、内口袋的银票,一股脑地掏了出来,双手奉上,“我身上所带的全部银子,都在这里。”
“好。救他一人一百两白银,银票不收。那你自己的命呢?此刻,你身无分文。”方医师往前走了两步,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孟越桃顿时的无言,手中所有的白银仅仅四十两,救石青的都不够。且,她心中一直想着石青,并未曾想起自己也是身中的剧毒。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然不能收回,继而,淡然一笑道:“若是神医可怜我,我这里最后还有几个铜板可以作为酬金。我的命不值钱,神医不愿救,我静静等死即可。”
“你说的话全当真?”方神医神色淡然,笑看着面前的孟越桃,最后一次确定道。
王越见师父步步紧逼、嘴角的笑,顿时凑近,低声问:“师父,你这是在考验他们值不值得救?”
他话音刚落,就见师父微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孟越桃手腕上戴着的琉璃瓶、红绳系小圆球,道:“若我说,救你哥一命,这银子不够。不过,我要你手腕上带着的东西,还有你口袋里藏着的那颗珠子,你也答应?”
“我……这些,都可以给你。只是,这颗珠子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本想就算我死,都会带着它……若神医愿出手救我哥,这些你都可以拿走。”孟越桃眼里闪动的泪花,滚落面颊,顾不及擦拭。忍着心在滴血的痛,将手上带的琉璃瓶、小圆球一一解下。
“且慢!哈哈~姑娘的一番话,真是手足情深,世间少有的真情。常人皆说我这个老头子性子古怪,哈哈,我这次就破例一回,答应你,不仅医治你哥的伤,还有你中的毒。”方医师乐呵呵地收起钱袋里的银子,将银票都放回了孟越桃的手中。
孟越桃闻言,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光,微微颤抖的双唇,欣然一笑,连连磕头道:“多谢神医!多谢!”
方医师对着边上咧嘴笑的徒儿使了个眼神,王越即刻会意,上前扶起了孟越桃。
见孟越桃神色渐平缓,方医师捋了捋胡子,慈笑道:“我们这小地方,没有大钱庄能换这银票。姑娘,我还想问你一事。”
“神医请说。”孟越桃颔首行礼道。
“你身上有淡淡的乳香药膏,是否在这圆球里?”方医师指了指孟越桃手腕红绳上的小圆球,问道。
孟越桃笑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小盒药膏,那正是她从太子那里得到的治伤除疤的药膏。这药膏极其珍贵,只有皇家才拥有,另外,就是荀凌意的药膏与此药膏很相近。
这里面含有稀有的香料,方医师指的乳香香气,应该就是说它了。于是,孟越桃递上了小盒子。
方医师打开,看着里面余下不多的药膏,香气渐渐散开而来。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它。”
“还望神医收下。”孟越桃见方医师脸上的脸,深深的皱纹,他是神医,自是识得此药膏的好,便有意相赠。
“姑娘真是慷慨大方,多谢!多谢!”方医师收下了小药盒,笑着点了点头,这位姑娘真是心善、纯真。
接着,方医师让徒儿将板车拉进院中,将人带去房内。心平气和地讲了为何不急着带两人进去,尽快医治。
孟越桃听这其中的缘由,原来是一路赶来,心急、气躁,一番谈话下来,神情平缓,则可医治。看着神医和善的脸,心中一阵暖意,石青小哥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