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唐炎来找唐御风汇报唐决的情况:“六哥,这几天我命人日夜监视唐决,但他基本上整日都泡在锦城赌坊里,只有大哥叫他的时候,他才会回唐门。”
“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唐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没什么异常啊,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六哥到底让我查什么?”
唐御风心道,如今沈悠已经暴露,无论去琼花斋预存交子的目的是什么,她再联络唐决的可能性都很低,看来唐决这条路很难走通。
“六哥交待给我的另一件事倒是查出些眉目了。”唐炎道,“六哥记得不错,知雨桥附近的那户人家以前确实不姓沈,姓孟,家主叫孟旭永。”
“孟……”唐御风点了点头,“对,想起来了,以前那户人家大门上面挂的牌匾的确写着‘孟宅’。那孟家是何时搬走的呢?”
唐炎道:“其实孟家并没有搬走,三年前,孟家全家都死于一场疾病。”
“疾病?”唐御风一听到这个词,便嗅到了一股可疑的味道,“全家同时患病有瘟疫之嫌,唐门作为本地的大门派,为何没有出面处理呢?”
“出面了,只是因为当年那个时候六哥正在青城派做客,所以不知道罢了。”唐炎道,“当时唐门派去处理此事的人是四哥,至于四哥是否查到了什么异常,我就不知道了。”
唐炎说到这里,见唐御风还在思考,又接着道:“孟家是做蜀锦生意的,在城里还有一家蜀锦店铺。当年孟家的人病故后,店铺无法经营,所在的那块土地便被成都府衙收归府库了。后来,那块地又被另一家店铺盘下,便是现在青羊街上琼花斋了。”
“那孟宅是什么时候变成沈宅的!”
“大概也是同一时间吧,据说这户姓沈的人家神神秘秘地,一直深居简出。”
原来如此。沈悠和琼花斋一个占据了孟家的房子,一个占据了孟家的店铺,二者之间又有金钱往来。不,说不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钱往来,或许琼花斋就是沈悠的同伙。那么琼花斋现在的店主人呢?他是否知道沈悠的真实身份?
还是先从孟家人所患的疾病入手吧,如果所料不错,那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疾病,而是蓄意投毒,目的就是杀死这家人,好让沈悠一伙鸠占鹊巢。
当唐御风找到四哥唐天徽时,后者正在摆弄一副弓箭。院子里的石桌上放着一个黄铜色的圆柱状物体,大概有三寸多长。这个东西唐御风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它也是远清师叔的作品之一,名唤“解语花”。
“四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唐天徽道:“我想把解语花稍微改造一下。”
唐御风走近一看,只见唐天徽的脚下还有一支解语花,只不过这支解语花的尺寸小得多,还不到两寸长。
唐天徽道:“你拿起来看看。”
唐御风拿起解语花,发现这支小号的还不到原先一半的重量:“好轻,四哥该不会是想把它安装到箭矢上吧。”
唐远清原先设计的解语花是安装到长剑的剑柄上使用的,在与敌人交手时,突然拔出剑柄,安装在里面的解语花会在一瞬间射出无数钢针,如同满天花雨撒金钱一般。
“确实比原来的轻了不少,但对于箭矢来说,还是太重了,我试验了很多次,总是失败。唉,若是远清师叔还在就好了,不然唐门的机巧术一定能够登峰造极。”唐天徽叹息一声,神情有些失落,“听说远清师叔死在江南了,是吗?”
唐御风点了点头。
“真是太可惜了,远清师叔就这样沦为了当年唐门派系争斗的牺牲品。”
“阿灵怎么样了?”
“怎么样……呵,如果是你,你能怎么样?眼睛废了就是废了,人心死了就是死了,还能怎么样?”唐天徽拿着箭矢,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何事?”
唐御风道:“我来是想请教四哥一桩三年前的旧案。”
“三年前的旧案?”唐天徽放下弓箭,似乎颇有兴致。
“知雨桥的孟家,四哥可有印象?”
唐天徽想了一会儿,道:“哦,原来是那件事。”他脸上忽然泛起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我就说那件事蹊跷得很,只是没想到三年后才有人提起,不过即便你问我也问不出什么来,这件事我从始至终就没有管过。”
“可我听说当年是四哥……”
“不错,一开始的确是掌门命我出面处理。不过后来,大哥和三哥硬要跟来,到了孟家之后就不许我插手了。”
“大哥和三哥?”唐御风皱了皱眉头,最不愿意听到的两个名字又出现了。
唐天徽道:“三哥那个蛮横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往我身前一堵,我又能如何?大哥也不开口说话,显然是默许了。若换成是你,或许还能和他们抗争一番,我就不同了。我爹娘死的早,又不曾位列首座弟子,在咱们七人之中,我是最没有话语权的。可笑吧,在我还是普通弟子的时候,一直以成为首座弟子为目标,可真等我成为了首座弟子,却发现了理想和现实中的差距。”
唐御风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我扯远了。”唐天徽道,“但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孟家的事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参与过,若你真想知道,只能去问大哥和三哥了。”
从唐天徽的院子出来,唐御风感到眼前一片迷茫。无论走哪条路都会碰到唐行知,如同一个绕不开的魔障。只能去试探他了吗?不,还不行。因为他是唐门掌门的儿子,而唐行知是觊觎掌门之位者的儿子,贸然去试探他一定会产生某种后果,而这个后果,他能够承担吗?唐御风的心乱了,或许这就是他一直逃避唐门的原因吧。
从十五年前云涯师叔死后,他就知道,同样的事情一定会再次发生,就像一个接连不断的循环。为了避免再次目睹悲剧,或者成为悲剧的制造者,他逃离了唐门。从此浪迹江湖,喝喝茶,赏赏花,管一管别人的闲事。因为别人的事毕竟与他无关,他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千机山庄、和光门、黄泉归舍,甚至是远清师叔的死,他用不断地用这些别人的事来掩盖内心对于自家事的不安,一逃就是十五年。
是啊,一切都是逃避的借口。可是不看不理、不闻不问,一切便不会存在了吗?
恍惚间,唐御风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一抬头,发现唐行知就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他。唐行知的身边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头发乱糟糟地,一脸的胡子拉碴,和干净整洁的唐行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便是唐门七位首座弟子中排行老三的唐启征。
“哟,这不是老六嘛,在这儿思考什么人生呐?”唐启征抱着双臂,摇头晃脑地走过来。
唐御风没说话,心道,这下算是躲不开了。
唐启征道:“我居然还能在唐门看见你,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天到晚地都在外面鬼混嘛。”
唐御风道:“不管是在外面鬼混,还是在里面鬼混,都是我的自由,与三哥无关吧。”
唐启征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你的自由老子当然管不着,不过要是有人干涉我和大哥的自由,到时就不要怪我不讲兄弟情义了。”
唐御风心中一紧:“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知道你鬼心思不少,三哥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是傻子,有些伎俩我劝你还是撤了吧,免得将来不好收场。”说罢,唐启征转过头去对唐行知道,“大哥,咱们走吧,你不是还想去趟锦城堵坊吗。”
唐行知点了点头,微笑望向唐御风,道:“御风,替我和老三问候一下你的那位朋友吧。”
突然,唐御风的心漏跳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朋友?什么朋友?唐御风这时才想起,他已经好多天没有钟月瑶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