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烈指一指正在天井里抽烟的黄包车夫。
“发老大,老交通,靠得住的同志。”
发老大磕磕烟袋,向申强点点头。
“七号通知,”费烈继续道,“朱胖子被捕后,关在租界巡捕房。事出紧急,必须立即想办法摸清情况,救他出来!”费烈说,“不然的话——”他停住不说了。
申强知道,情况严重!
巡捕房关了人,若属于政治犯嫌疑,将很快引渡去国民党警备司令部。属于刑事犯,也要请国民党市警察局来人,协助调查案情。
“---不好!警司和市局这两个地方来的人,不是叛徒就是探子!”
朱胖子大隐隐于市可以。拎出来单认,一个回合恐怕都躲不过去!只因为,他太有名了!
“赶紧摸清案情,设法救他出来!”费烈说着,大汗淋漓。
申强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着急。
半小时后,天快擦黑,情况已经打探清楚。
租界里两帮流氓,暗地里各自收取摊位保护费,为利争斗。
这天下午,两帮人突然在街头大打出手。
巡捕房总捕头这天正好心血来潮,带了几个洋客人逛街,想显示显示自己治下的租界繁荣安全景象。一见当时情景,总捕头大怒,命手下人紧急捕人。
争斗人群当下作鸟兽散。巡捕们四下吹哨拿人。
朱胖子恰好路过,又恰好被一夺路而逃的地痞撞了个跟头,擦伤了胳膊。
追上来的巡捕房人误认为他是逃跑的斗殴者,逮了个正着。
任是朱胖子巧言善辩,巡捕房的红头阿三也不听他的,硬拉朱胖子回去交差。
此事,若是落在或费烈,或申强,或任何一位手枪队员身上,都不会出什么事,早就跑了。
再不济,也可能会有在巡捕房上班的同志认识他们,悄悄在路上把人放走。
偏偏是朱胖子赶上了。
巡捕房的人都不识得朱胖子。
朱胖子的思想言语,顶得上一支强悍军队。他自己的手脚却不大灵便,连个普通士兵都不如。
情况落实,申强的大汗也出来了。“事关重大,我得亲自去,”他说,“费烈同志,还得调动一下寻云川同志协助。”
“你去,我看行,”费烈说,“你已经和巡捕房的人混得很熟。可是,为什么要寻云川去?你知道,他已经有了别的重要工作。”
“我知道,”申强说,“不是情况如此紧急,我也不会提这要求。”
当申强潜入洎江,完成首次出击任务后,就和老战友寻云川会了面。
这次会面,由老师七号亲自安排。老师还到了场。
很快,申强就理解了老师安排自己和老战友见面的意图。
寻云川在此之前一年,混进了国民政府新开办的无线电训练班。苦练了一段时间,他带着敌人的密码和情报,又溜了出来。
前不久,他和另外一个同志一道,在洎江设立了赤党自己的秘密电台。
保护这部电台,正是手枪队任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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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费烈沉吟不语。
点着熟悉同志的名字,横向调动秘密党员,此乃地下工作的大忌。饶是前工人纠察队长费烈一向胆大手狠,此刻也犹豫不定。
“朱胖子,朱胖子。”费烈口中念念有词,边念,他边看了看蹲在一边抽烟不语的发老大。
“啪!”
费烈一掌拍在墙上,把正在皱眉苦思的申强吓了一跳。
“朱胖子,朱胖子太重要了!老子豁出去了,敲这一板!这样,老申你先去找寻云川。我这边紧急向七号报告。上级若有不同意见——”费烈再一次看了看默默垂头抽烟的发老大,接着道,“会派人和你直接联系!”
发老大敲敲烟袋锅子,看看两人一眼,没说话,出门而去。
申强接踵而出。
费烈站在原地有点发楞。
“---谁知道发老大这一去,七号他们会是什么意见?朱胖子朱胖子,你老先生可千万沉住气!
你不说话,没人知道你是赤党---”
费烈心中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