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庆芸从阴冷的祠堂里放出来、踏出祠堂时,柔和、带着暖意的阳光洒在她凉凉的身上,暖得她在祠堂门口失了神,也许是常处阴冷的时间久了,她一时的,不太适应这屋外的光亮,不由得伸手挡了下阳光,闭眼无声的适应了好一会儿,许久后,才抬步行走着。
柳庆芸由于在祠堂里关了一天两夜,滴水未进,嘴唇已经干裂,头发、衣物都已脏乱不堪,她身着的一身素白交领的上衣、香裙也失去原本的颜色,上面布满了灰尘、污渍,头发也是一锊一锊油腻地散乱着,额头磕破的地方有些许碎发和血迹交合的粘连着,手腕、脚腕上由于过多的挣扎,也留下了不少深深的勒痕,这副样子给人瞧着就像是疯子、乞儿一样的,看着是无比的狼狈和心疼,让人一看就知是遭了不少罪的。
可她现在无心管这些旁的了,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和他人的目光似的,像失了魂一样、麻木的的跟着前面那个带路的婆子。
她其实不太明白,张氏为何会怎么轻易地放过了她,难道是她父亲吗?
应该不是地,她这样未婚先孕的,不紧败坏了靖安候府的脸面,还连累着族里那些未嫁的女辈们的,他父亲不可能为了她一人,拿整个靖安候府的脸面、门风去赌的,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放了她呢?
可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实在是理不清思路来。
正走着间,前面那个领路的婆子一脸讨好似的,不紧放慢了步子等着她,还轻声、恭维的开口道着“老奴看啊!大小姐就是个有福气的,度过了此劫后啊!那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
那婆子的话音刚落,柳庆芸便停下脚步,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似乎不太懂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那婆子看她这样疑惑的看着自己,她也深知自己话多了,于是便轻轻的自打了自己的嘴脸一巴掌,又恭敬的笑着道“嗨!看老奴这张嘴,简直是话多,大小姐见谅了!”
过后婆子也不在开口说话,仍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带着路。
这样!柳庆芸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慎,眉眼间紧紧的皱了起来,其实,自她祖母去后,全府上下更是把对她的不满和不尊敬表现得越发的明显。
府里大到管家、小到刚进府的丫头,都对她敷衍、搪塞至极,有的直接避她如蛇蝎,见她礼都不行,转身就走,生怕和她沾上一丁点儿的事情,和她说话的,基本上都不会好言好语、用上尊称地,都是极其的不耐和刺着她。
她还是第一次见着,除了辛嬷嬷、金玲、银铃以外,在府里对她如此恭敬的语气和顾着她不便的人呢?
柳庆芸正走着神,那婆子见她眉眼锁得紧、忧心得也更显,于是又放慢步子,开口道着“大小姐可是在忧心辛嬷嬷、金铃、银铃她们吗?”
不等柳庆芸开口,她又笑着道“大小姐且必忧心了,她们昨晚就已经放回去了,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收拾妥当,正在院里等着您了呢!”
柳庆芸听着她的话,眼里暗淡的目光不由得亮了起来,步子同时跨得也更大,她此刻只想看到安然无恙的她们,不去再想其他,那婆子也只得加快了步子跟上她,她们走过的院落,有不少丫头、婆子、小斯们正埋头窃窃私语着讨论她。
柳庆芸也无心理会,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看到她想见的人。
她到了时,院落冷清得就如同以往一样的,她停下步子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大步的向正屋走去。
她刚踏进正屋,屋里的金玲和银铃也正焦急不安的候着,看到她这副模样时,金玲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差点就掉了泪出来,那婆子把庆芸送到了,向着还在待住的柳庆芸恭敬的拂身行了个礼,道着“大小姐送到了,那老奴就先退下了。”说完就转身离去。
等那婆子刚踏出院子,金玲的泪水终于决堤似的的涌了出来,奔向柳庆芸,一把抱着她哽咽道“小……姐……小姐……你怎么弄成了这样啊!我以为……我再也,呜呜呜~呜呜呜~”
柳庆芸也回抱着她,晶莹的泪水也是不争气的夺眶而出,银铃也忍不住上前,三人报成一团,失声痛哭着,那场面说不出劫后余生。
柳庆芸边哭着边安慰着她们道“我没事!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也以为……”
她们哭了好一会儿,柳庆芸才吸着气松开。
松开后,她不由得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们两人,虽说她们两人已经换了衣服、梳好了发髻,但是,两人脸上都是说不出的憔悴和沧白,都是一副病弱的模样。
她再仔细一瞧,金玲和银铃地整双手指都是红肿且带着血痕的,一看就是被木棍大力的夹过了的,她不由得心里一紧,一把轻抓起她两人的手道“你们这手……这是?”她话还没说完。
金玲和银铃两人立马缩回了自己的手,金玲低头不语,银铃则强撑着笑说“小姐,我们没事地……我们都还在你身边呢。”
柳庆芸不等她话说完,哽咽接嘴道“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们,害你们跟着我不停的吃苦受罪,我……”话没说完,她就先自责难耐的痛哭了起来。
金玲见状淌着泪道“小姐,这不怪你,根本就不怪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姐了,你从不打骂我们,也不曾苛待过我们,你总是把你仅有的都留给我们,我们跟着小姐,我们都是甘愿地!”
银铃泪目得无法言语,只不停地点头附和着,于是,她们又抱头痛哭流涕起来,哭了一会儿,柳庆芸突然地觉得少了什么,于是抹去泪水道“奶娘呢?她呢?怎么不见她?”
银铃也缓了缓,回应道“小姐不必担心,辛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又挨了一顿板子,这会儿她自然是起不来床了,就先待在床上养着了!”
柳庆芸“那你们岂不是也挨了板子?走,我们先去看下奶娘去。”说完就要起身。
银铃道“辛嬷嬷就知小姐会如此的,所以提前叮嘱了我俩,让你不要去看望她,如果小姐你去了,嬷嬷可会罚我和金玲的。”
金玲道着“嗯!对啊,嬷嬷都这样说了,小姐还是别去了吧!嬷嬷就是不想你看见她那副样子。况且!您这样子去了,她看了也只会更难受的。”
柳庆芸“那你们呢,可也是挨了打的。”
金陵回道“我们都挨了板子的!不过,我和银铃毕竟都是习了武的,也年轻,所以几个时辰后也能下地了,辛嬷嬷就……,她其实还比我们少挨了二十板呢。”
柳庆芸闻言又要开始落泪,谁知银铃急忙道“小姐,快别哭了,您看!眼睛都肿成这样了,金玲!给小姐备水去,我们先给小姐收拾一下,再细聊其他的吧!”
金玲忙收起泪水,轻“哦”了一声,便走路十分的怪异、且小心翼翼的护着伤口踏出房门备水去了,柳庆芸看着金玲走路的模样,呆愣了一下问道“她这是……”
银铃却不丝毫在意的自嘲、打趣笑着道“不怪她这样,我也是这样走路的,要不然扯着屁股,疼啊!!!”
柳庆芸……
于是后,柳庆芸就死活的不让金玲、银铃侍候她了,让她们去歇着。
她自己会收拾她自己的,结果两人怎么都不肯,非得别别扭扭的带着伤帮她,于是柳庆芸只得妥协,说让她们帮着递下衣物就好,双手就先别碰水了。
等柳庆芸沐浴好,自己再梳好了发髻,本来银铃是要帮她的,结果银铃她自己疼地是手一缩一缩的,于是柳庆芸见状后,就自己动手梳了头。
柳庆芸的衣服本就少,她衣服颜色大多也都以素净为主,没有太多花哨的地方,现在主要的是她有了身孕,以前做的衣服腰身自然的紧了一点。
不过,将就着也还能再穿穿,沐浴好后,她换了一套齐腰交领的纯藕粉色的衣服,簪了一支极其简单的粉色珠花,等一切都弄好后,金玲刚好端着一碗银耳粥进了屋子,放在正间的香木桌上,银铃帮柳庆芸的额头、腕上擦了药药后,随着柳庆芸一道去了正间,然后侍候着柳庆芸用粥。
柳庆芸饿的时间久了,倒也感觉不到饿了,此刻她们谁也没开口提柳庆芸有孕的事,都只是强撑、配合着嬉嬉笑笑地宽慰着对方,就怕彼此担心彼此。
柳庆芸吃完东西时,太阳也已经西下了,天色也开始昏暗了起来,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恭敬、客气小丫头的轻唤声“请问大小姐歇息了吗?”
金玲、银铃警觉的怔住,听到问话后,一脸的疑惑和不解,啥时候?府里的丫头们对她们小姐这么恭敬、客气过了,那次丫头们过来传话都是直接踏进的正屋里,管你在不在哦!一脸不耐的说完事后,直接就走了,也不管你听没听明白的。
柳庆芸微楞了一会儿,给银铃使了个眼色,银铃马上会意着,踏出屋子,引那小丫头进来,此刻,金玲已经走至柳庆芸身后,规矩的站直了,银铃引人进来后,也跟着金玲并排的站在了一起。
那小丫头一看就是个机灵的,见着柳庆芸后,便落落大方的向着柳庆芸行了一个礼,随即开口道“大小姐安好!侯爷这边派奴婢过来传话,说是大小姐收拾妥当后,去下侯爷书房,侯爷有事要同大小姐说。”
柳庆芸眉头微皱着,过会儿后,还是轻道了句“知道了,劳烦你跑一趟了,我随后就来。”
那小丫头浅笑着回应道“大小姐太客气了,那奴婢就先回去回禀侯爷了。”这客套的话语,听得金玲心里直抽抽,原谅她,她实在是还没适应她们这样说话的方式。
银铃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丫头的客套话,她在意的事,那张氏和侯爷为何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们、放过小姐,换做外边那些普通的小门小户,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都是会落得个沉塘的下场的,更何况这还是在侯府呢。
此刻!侯爷唤小姐过去又是做什么呢?是让小姐流掉她肚里的孩子吗?还是其他……
她一时想不太明白,虽然昨天晚上她和金玲比小姐先出来,可是她们昨晚身上都是带着伤的,虽然送她们回来的人,都给她们上了药,但是!她们还是疼得根本就挪动不了,而且这院落里也只有她们俩、辛嬷嬷和小姐四人居住,根本就没其他可唤的人。
今天早上才来了个婆子,吩咐着:让她们赶紧起来收拾、捯饬下,她们小姐就要放回来了。
因此,她和金玲才硬撑着疼痛起床、下地的,辛嬷嬷至今都还躺在床上挪动不了呢,虽然都没了性命之忧了,但是那挨了板子的地方依旧是扯得浑身都火辣辣的疼着。
等她们再收拾妥当时,柳庆芸没多久就回来了,所以她们都还没得及去打探消息,根本不知府里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为了什么放过了她们、放过了小姐。
银铃正思考间,柳庆芸就挥退了那小丫头,那小丫头随即拂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银铃又仔细的检查、收拾了柳庆芸一翻,柳庆芸才带着她俩往柳傥的书房而去。
等她们到了时,柳傥书房里除了门外的几个侍从、守卫,其余的便再无其他人,柳庆芸行至书房门口,见到了正在写字的柳傥,于是便停下,在门外行礼轻唤了声“父亲安好!”
柳傥见着她,放下手中练字的狼毫,示意柳庆芸进屋,柳庆芸进屋后,金玲、银铃便留在了书房门口,柳庆芸刚踏进屋子,她父亲便走到了她身边那张红木的桌旁坐下,没有柳傥的示意,柳庆芸不敢坐,只得不太自在的干站着。
柳傥落座后,看着站直的柳庆芸,于是轻咳了一声,道“坐吧,有事儿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