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安,位于京师之南,北有永定河,西为白沟河,牤牛河及其支流太平河、虹江河,自西北向东南贯通全境,战国时,该地为方城邑、临乡侯国,隶属燕国和赵国,隋开皇六年,设置固安县,唐初时,固安属北义州,后属幽州,至五代时,固安先后属后粱、后唐治下之涿郡,明洪武元年,降固安州为县,先属北平府,永乐元年时,改隶顺天府,直至今日。
正统十四年
十月初
冷凌秋奔赴固安,蓉儿本要跟去,但她箭伤未愈,冷凌秋不愿她奔波受累,便让其留在京师,蓉儿不从,冷凌秋一阵好哄后依然不听,最后无奈,便让她和小梅一同居住,大家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待一切安排妥当,冷凌秋这才放心出发。
那固安紧靠永定河,不过一日路程,白羽脚程快,半日便到,待傍晚时分,便见那永定河畔的志远庄中驻扎的连营中已有灯火燃起,星星点点,多有江湖豪客穿行其中,人杂马嘈,已聚集不少武林中人。
还未等冷凌秋驱马近前,便被一人呵斥拦下:“来者何人?”接着便从草丛处闪出几人,冷凌秋见那当头之人,豹头环眼,虎须倒竖,面上一条刀疤,长得凶神恶煞,正是龙门村的彭虎,不由大喜道:“彭大哥,是我。”
彭虎“咦”了一声,这才看清是冷凌秋,忙道:“你怎会在此处?”
冷凌秋笑道:“我也想问你,你怎会在此处?莫非瞿老也看到朝廷的英雄帖了么?”
眼见彭虎点了点头,忙不迭的道:“快,快带我去见瞿老。”随后跟着彭虎一路来到一处不大的营帐,果见瞿文轩坐在其中,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一幅京师的城防图。
冷凌秋忙道:“瞿老,我们又见面了。”
瞿文轩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看到冷凌秋,也不禁面上一喜,二人虽阔别数月,但在龙隐谷中朝夕三年,感情自然非浅,当即笑问道:“听闻你去了京城,今日又怎会现身此地?”
冷凌秋忙将于谦拜托之事说了,说完又取出圣旨,瞿文轩见之无误,不禁大笑道:“这于尚书虽是文官,但军事一道,事无巨细,考虑周全,颇有大才,老夫正愁这些江湖人难以统属,他便让你来此,如此一来,正可解老夫之忧。”
冷凌秋问明缘由,方知此地并非他想的那般简单,之前伯颜设擂挑衅中原武林,各路英雄都齐聚京城,虽各门各派人员冗杂,但也不过百余来人,一个聚贤庄便可住下。
如今国难当头,各路豪杰相继而聚,不少门派更是倾巢而出,少则百来人,多则上千人,如铁剑门已到百余弟子,少林寺三百棍僧尽出,瞿文轩带着原来旧部也有四百来人,太湖水寨人未到,但信先送至,九大寨主各领水寨一百至几百不等,统共四千人已行至保定府,明日便到。
其余江湖门派人数虽不如这些大派多,但也不甘落后,形意门、天龙帮等更是全派尽出,至今日至,已到志远庄的江湖人已过四千。
冷凌秋听闻铁剑门人马已到,和瞿文轩聊一阵后,便问明所在营帐,特去拜见,果见铁剑门樊义、杜刚、吴士奇等人都在,便连莫凌寒老剑客也来了,几人相见又是一通叙话,只是说道樊忠之死,大家免不了又是一阵感伤。
樊义问起樊瑾近况,冷凌秋一一说明,听得樊瑾如今在于谦推荐下升任参将,官做的大了,带兵越多,责任便越大,樊义不喜反忧,但投身军伍毕竟是樊瑾自己选的路,也只得随他,如今他成家立业,已有家室,樊义也不能再像之前一般管束他。
因聂玲儿和樊瑾之事,樊义对冷凌秋心生歉意,这次又不顾性命去关外寻回樊瑾,心中更加感激,本欲邀着冷凌秋喝上一杯酒,但听得冷凌秋是奉圣旨,统领江湖群豪,知他此次责任重大,便不敢再请他饮酒,只言铁剑门上下,定会协助于他。
待第二日,冷凌秋又一一拜访少林普智、形意门李守义、天龙帮孙含章、九华山孙应杰等人,阐明朝廷意图,众人均言,定会协助他管束本门帮众弟子,帮助朝廷抵御外侵。
待联络妥当,已至午时,此时突听马蹄轰隆,但见一队人马旗帜宣明,人人手挽长弓,背负箭矢,整齐列队而来,看那阵势,怕有四百来人,众人见那队人马号令统一,行至整齐划一,无不艳羡。
冷凌秋一眼认出领头之人乃是翎羽山庄的邓百川,心道:翎羽山庄一心想投身朝廷,对庄上弟子均以军伍纪律待之,今日一见,果不寻常,想起于谦所托,要为朝廷招揽兵马,而邓百川因王振作祟,一直未能如愿,今日正是大好时机,但见翎羽山庄一行前来,心中已有计较。
瞿文轩本是老将,对安营扎寨轻车熟路,便让人先为翎羽山庄安排营帐,翎羽山庄人还没安排妥当,又见一队人马,由远及近而来,看那队人马浩浩荡荡,怕有几千人,当头之人手提银枪,正是太湖水寨的韩伯渠领着几位当家,各自带着人马前来。
待韩伯渠上前便见冷凌秋身旁站着一位老将,身姿挺拔,面色沉稳,他曾听冷凌秋描述过瞿文轩,今日一见便知此人定是那位名震漠北的老将军,忙下马上前道:“这位莫不就是瞿老将军么?”
冷凌秋知他一心想见瞿文轩,便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位正是瞿老将军。”说完又对瞿文轩道:“瞿老,这位便是一直想见您的太湖水寨大当家,韩伯渠,韩大当家。”
不等瞿文轩回话,便见韩伯渠早已翻身下马,满脸欢喜,一把拉着瞿文轩大笑道:“久闻瞿老将军断魂枪乃是军中一绝,一直无缘得见,在下亦是用枪之人,对瞿老将军慕名甚久,今日能见得老将军一面,此生无憾。”
瞿文轩见他如此热忱,忙回道:“大当家过誉了,韩家枪乃江湖绝响,老夫也心生敬仰,你我皆是用枪之人,心中早有称量,大当家就不要太过自谦了。”
韩伯渠听他也知晓自己枪法来历,心中高兴不已,正要再多说几句,却被冷凌秋打断道:“大当家和瞿老惺惺相惜,视为知己,晚辈也心中高兴,但来日方长,大家叙话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一刻,今日还需先安顿好人马,大家先商议御敌之策。”
韩伯渠闻言,顿觉失礼,忙道:“说的是,老夫一时失礼,还望瞿老将军见谅。”说完便招呼身后众人,大家各分营帐,安顿人马。
此时突闻一声大喝:“臭小子,你可还记得我?”
冷凌秋回头一看,只见一人如风中落叶般飘落身前,顿时大喜道:“老偷儿,你这些年跑哪里去了?怎地没了消息?”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传他‘御风行’身法的老偷儿,成不空。
只听成不空哈哈大笑道:“这些年本以为你小子落水死了,后来才知你不但没死,反而习得一身惊世骇俗的神功,老偷儿也好生欢喜,还用‘御风行’身法斗那伯颜,真给老子脸上长光彩,现在想来,当初倒是没白传你这轻功。”
瞿文轩见过冷凌秋轻功身法,放眼江湖只怕无人能出其右,今日方知这身法是这老者所传,顿时对他刮目相看,不禁对冷凌秋问道:“这位是何人?”
冷凌秋连忙介绍道:“这便是有‘三手神仙’之称的成不空前辈。”
“成不空?原来你就是老偷儿成不空?请受瞿某一拜。”说完当即便对成不空跪拜下去。
此举来的突然,冷凌秋那曾想成不空和瞿文轩之间还有瓜葛,疑惑不解的望向老偷儿,但见老偷儿笑嘻嘻的用烟杆往前一送,便止住瞿文轩跪拜之举,笑道:“瞿老将军这是作甚?你这样可折煞老偷儿也。”
但听瞿文轩道:“成大哥救命之恩,瞿某无以为报,今日能再见到成大哥,这一拜理所应当。”说完膝盖往前一顶,手上力道下沉,成不空拦之不住,瞿文轩便就此拜了下去。
成不空一见,忙上前扶起,道:“瞿老弟这是做啥?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老偷儿早已忘啦,快快起来罢。”
瞿文轩这才起身,冷凌秋和韩伯渠均不知二人间有何往事,随即相问,但听瞿文轩道:“当年燕王起兵进京勤王,家父和兄长迎战,在白沟河死战不退,让燕王损失惨重,那时老夫还守在漠北,不知消息,后来燕王登基,恨及家父让他损兵折将,便派人打探瞿家是否还有男丁在世,以便斩草除根,后来东厂探子找到老夫,本要报向朝廷,却不料在半途中被人截杀,随身钱财被洗劫一空,官府通报乃是山贼所为,后来突有一日,一人现身军营,在老夫营帐中放下一张捉拿老夫的画像,方知是有侠义之人帮老夫隐了行踪。”
冷凌秋问道:“莫非这就是老偷儿所为么?”
瞿文轩又点了点头道:“正是成大哥,那时老夫刚巡城回营,正好碰有人私闯营帐,这便提枪相拦,那知来人轻功高绝,老夫留他不住,问及姓名,但听他道‘无名无姓,不过是一老偷儿罢了’说完便踏空而去,老夫回到营帐中发现画像,知晓是他帮老夫隐藏了行踪,方知是错怪了来人。”
成不空闻言也笑道:“瞿老弟枪法无敌,我要再不走,还不被你一枪戳死?”众人闻言,均大笑出声,但见成不空承认,方知当时确有其事。
冷凌秋道:“想不到老偷儿之前也还是个侠义之人,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成不空道:“好汉不提当年,这些过了的事情,还说他做什么?”说完又对冷凌秋道:“闲话少说,你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冷凌秋道:“什么?”但见成不空伸手一指,只见后面一队车马,拉着些瓶瓶罐罐,正“咣当,咣当”的往这边驶来,冷凌秋定睛一看,只看车马前坐着几人,却是风仇、洛半夏、楚怀云三人,顿时叫道:“你去玄香谷拉了药来?”
但见成不空笑道:“行军打仗,刀来箭往,那有不受伤之理,我去求你师叔,拉了些刀伤药来,正好用得着。”
却听冷凌秋叹道:“我现在脱离玄香谷,夏师叔不让我再叫他师叔了。”
成不空道:“你和玲儿丫头的事,我也听说了,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师父心计这般深沉,你师叔将你逐出师门,其实是她心中内疚,觉得玄香谷对不住你,哎,过了的事情,还说它做什么?往事只是一种经历,而不是一种负担,过了的就让它过去吧。”
往事只是一种经历,而不是一种负担。
冷凌秋万想不到平日嘻嘻哈哈不着调的老偷儿,会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来,顿时道:“谢谢你,老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