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小院中,蓉儿得冷凌秋半月的真气相辅,伤口总算愈合,又经过叶逢春从尚药局中拿来的补药精心调养,又过半月,终是能下床走动。
这次大难不死,让她这个平日无忧无虑的小丫头突然生出许多感悟,只觉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能够和自己喜欢在意的人朝夕相对,默默陪伴,是件多么的幸福的事情。
如今每天起床后,看到苗圃中盛开的小花,感受清风雨露,阳光的温热,无不感叹岁月静好,只是这一月中,每日不是人参、雪莲便是鸡鸭鱼汤,将原本身材娇小的她,竟养得有些丰盈圆润起来。
眼看体重蹭蹭蹭的一直往上长,蓉儿不禁有些苦恼,女子爱美乃是天性使然,那能禁得住如此的日日进补?这日,又见冷凌秋从外面提着两条鲫鱼回来,准备给她熬汤喝,蓉儿一见,顿一把拦住道:“公子,今日能不能不要熬汤了,你再熬汤,我都快胖成球了,再继续这样吃,只怕连枪都提不起了。”
冷凌秋笑道:“提不起枪,便不要提,别以为断魂枪只有你能舞,我也能舞得,今后换我来提枪护你就是,只要你能拿得起绣花针就好了,等你痊愈后,我们便去找如烟,到时我们三人一起回太湖,继续开你的绣纺。”
蓉儿想起那日他为护自己,手握断魂枪杀的瓦剌千骑不能往前,心中一阵甜蜜,笑道:“不知如烟姐姐现在何处,那日我问苏姑娘和灵芸姑娘,她们都谎称不知,定是不愿相告,如今朝廷下放榜文,已不在追究当日之事,她为何还不愿现身找你?莫非那日见你帮聂姑娘挡刀后,她起了妒忌之心,想悔婚不成?”
冷凌秋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方道:“这事确实让她伤了心,但见玲儿有难,我又怎能不帮?待日后再见到她时,自会向她解释清楚,至于婚约之事,且看她心意罢。”
蓉儿见他面有失落之色,随即道:“公子,你心里是不是很舍不得凌姐姐?”
冷凌秋也不瞒她,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对她的情意,也如对你一般,毫无二致,我们在谷中相处三年不说,出谷之后,她也是一心为我,现在想来,她那时虽然处处瞒我,但都是为了我好,只是她个性太强,我常常不知她心中所想,两人相处,若是不能心意想通,终是难为。”
蓉儿突然笑道:“确实难办啊,我都能想象出你和凌姐姐在一起之后,你说也说不过她,打也打不过她,一旦两人有了争执吵闹,还得时时提放她的飞刀,每日在她管束之下,活的是提心吊胆,过的是水深火热,那时可如何是好啊!”说完凭着想象,竟然独自在哪里笑得“呵呵”之声不绝。
冷凌秋见她笑得花枝乱颤,顿时将这一月的担心阴郁一扫而光,也不禁跟着她一起笑将起来,只觉蓉儿就是他身边的开心果,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永远不缺欢声笑语。
待二人笑过一阵,冷凌秋突然道:“如烟什么都好,就是妒心太重,我心中有她,但同时也有你,不知以她的性子,可否能两全,之前一直没和她正面说过这些,待寻到她时,还须问下她的想法。”
蓉儿听得他口中说‘我心中有她,但同时也有你时’脸上不由一红,但见冷凌秋表情轻松自然,显然是无心而言,但也正是这无心而言,方能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自己屈身为婢,不过是想离他更近一些,他心中有没有自己,已然并不重要,只要能陪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就好,如今能在他心中占上一个位置,已是莫大的荣幸。
仔细想来,这样的爱慕之心使自己有些卑微,但在‘情’之一字之前,虽又能站得堂堂正正?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也有唱词言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自己愿为他舍生赴死,他也愿为自己独挡千军,如今耗损功力为自己疗伤,这种对自己的情愫已然超越了生死,那自己还有什么卑微呢?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何况《周礼》有定,天子立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还有数不清的侍女,连表率天下的皇后都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有这么多女人,他虽不是皇帝,但在自己心中,他比皇帝更值得托付终生,所以在他心中多一个人有怎样,哪怕多个七八个也寻常。
再说如今他已经在想能否两全这一节,可想而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已能和凌如烟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他能对自己如此在意,那自己又岂会在乎他心中再多一人?
想到此处,不禁羞道:“凌姐姐的想法,我不知晓,但蓉儿此生跟定公子,公子想如何,那便是如何,一切都听公子决断。”声音越说越低,几无可闻,说完之后只觉脸如火烧,赶紧垂下了头去,若非冷凌秋耳目过人,万难听清她说些什么。
冷凌秋见她欲语还羞,顿明其意,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眼见二人见气氛微妙,空气几乎凝结,冷凌秋忙顾左右言它,岔开话题道:“自从你能跑能动之后,便开始不再安分,这两日见你出门,可是去内城中找小梅小虎去了罢?对了,吴姨放下小梅和小虎子走了,看来她是一点也不担心这对姐弟,难道那些厂卫就没来找这两人麻烦?”
蓉儿一听,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红羞褪去,颇有伤感,道:“这倒没有,那小梅之前本是宫中服侍太后的人,深得太后喜欢,有了这层关系,那些厂卫倒没去招惹她,只是自从那日凌姐姐大闹婚礼之后,吴姨便跟着她不知去向,后来听闻朝廷通缉之人中有吴姨在,张大叔心生担忧,从此一病不起,不多久便撒手人寰,好在小梅已通人事,带着小虎子操办丧事,如今还在家守孝中,可怜了这一对姐弟,我也是听叶大哥说起,这才想去见一见她们。”
冷凌秋一听是叶逢春探得消息,又问道:“这次回京,我放心不下你伤势,也没空去看她,本想趁这两日你伤势好转之后,便去看下她们情况,那知却被你占了先,这叶师兄也是,他既然探得消息,怎不与我说,却偏偏说给你听?你的伤刚有些起色,怎能乱跑?”
蓉儿道:“如今聂姑娘和凌姐姐有杀父之仇,吴姨又是凌府中的旧人,他不说与你听,还不是因为你夹在聂姑娘和凌姐姐之间,怕你为难。”
冷凌秋忙解释道:“如今我和玲儿已然将关系说清,大家今后各走各路,不再有纠葛,现在吴姨和如烟藏匿江湖,小梅和小虎子两人在京中举目无亲,确得多加照看才是。”
蓉儿一听,顿喜道:“这事我正要说给公子听,我想待小梅妹妹守孝期满,便把她们接来一起住,可好?”
冷凌秋道:“小梅和你颇谈得来,能过来一起与你作伴,自然最好,她们今后浪荡江湖,照顾一些本是应当,那小虎子又生得机灵,正好可以传他们些武功,日后若遇难处,也可自保无忧。”
蓉儿听他同意,顿时大喜道:“如此可说定了,公子今日既然答应,当须说话算数,到时可别嫌弃我们两个女子整日在一起,叽叽喳喳吵闹不休?”
冷凌秋也笑道:“如今你人长得胖了些也就罢了,心机怎地也跟着长了起来?还学会给人埋话柄,那小梅性格温婉,又怎会吵闹?即便要吵闹也只有你吵,又何必拉上她,还先拿话赌我。”
蓉儿听他打趣说自己长的胖了,顿时气馁,怨道:“如今连公子也嫌弃我长得胖了!”
冷凌秋一听,顿知失言,忙道:“我哪有嫌弃之意?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可好?你不过是看着比以前圆润丰盈了些,我只是......我只是......”
他不说还好,越说越错,“只是”半天,终究不知该如何将话圆回来,只得一把拉过蓉儿,抱在怀中道:“无论你长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方才只是故意打趣,无心之过罢了,你这丫头,怎地还放在心上?”
蓉儿被他抱在怀中,闻着他身上独有的男子气息,瞬间沦陷,本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正在沉迷陶醉之时,突听外面一声咳嗽,接着又听一人道:“我说樊将军唉,你我二人今日出门好像没有择期,来的不太是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