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德领着无情在迷雾中穿行,不多时,前面一个高耸的悬崖峭壁划破浓雾,垂直竖立,露出崖壁上嶙峋的怪石,带着几分神秘和沧桑。
无情看着崖壁怪石上长出的几颗暗绿色的怪松,怯生生地低下了头,“师父……这里是……”
悟德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好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无情,今日为师将两样东西交给你,在你有能力掌握这两样东西之前切记要保密,这会关系到整个江湖。”
无情从来没有从悟德口中听见江湖这两个字,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有些诧异,“江湖?”
“你马上就明白了。”
悟德带着无情往悬崖另一边走去,很快崖壁上一棵暗绿色的怪松旁露出了一个约莫一人宽一人高的洞口,洞内漆黑一片。
悟德蹲下身抱起小无情进入了洞中。
就是这一晚,在无尽谷中,无情第一次接触到了魔功。
悟德点燃了一根蜡烛放在了佛像手中石烛的烛芯上,又带着无情来到佛头之上,用内力催动空气,那微弱的烛火晃动起来,昏暗的峡谷里密密麻麻的梵文若隐若现。
“这便是佛门七禁。”
悟德说完这句话,还不等无情反应过来,又迅速飞身从佛像手中石书的缝隙里拿出来了一本魔宗八大秘术……
看着悟德交给自己的魔宗秘术,无情死死地瞪着,小手紧捏着颤抖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师父……这……这是……”
“这两派魔功,今日为师将其交给你了,如何看见佛门禁术你也知道了。”
悟德说完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是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放心下了。
可无情却紧张到了极点。
“师父……这两派魔功是……是真的?可……可师父你怎么会知道如何进入无尽谷?不对……”无情眼眶通红,扔掉手里的魔宗秘术直接拽住悟德的衣服,“师父,你为什么要把魔功交给我?为什么?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了?师父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悟德和蔼地伸手摸了摸无情的脑袋,缓缓道:“进出无尽谷的方法很简单,你还记得为师前几日教给你的曲子吗?那一首佛渡众生。你仔细回想一下那首曲子,再想一想为师带你进来时的步伐。现在你明白了吗?”
无情点了点头,可随即又疯狂摇头,“师父!到底怎么了?是有人发现这些了吗?你之前说江湖?关系到江湖。为什么?有人来抢魔功是不是?我知道江湖里人人都想要得到它们,可是……可是……”
无情很乱,但也在极力理顺自己的思路。
“可是魔功为什么会在师父手里?不对,这不是重点……是不是他们要来逼迫师父将魔功交给他们?那我们就把魔功给他们,我们不跟他们抢,我不学魔功……师父……”
无情顿时哭了起来,明明悟德并没有说什么,可无情单看这两本魔功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不管悟德会不会魔功,既然悟德拥有魔功,那悟德就一定有危险。
可悟德却慈祥地笑了起来,蹲下身给无情拭去脸上的泪水,“傻孩子,哭什么?为师将这么危险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赶紧想想自己该怎么办,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不是吗?”
无情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抽噎着道:“师父……我……我担心你……是不是有人要来害你?”
“我的小无情长大了,知道关心为师了。可为师已经学了一门魔功,身在其中不得已而为之。你虽与为师的情况不同,可你……亦是……”悟德眼眶里也含上了泪水,“这魔功你要学,必须要学,明白吗?”
“我不明白!呜呜……”无情揪着悟德的衣服,好像生怕悟德现在就离开自己,“师父,我们……我们不要这魔功就是了……”
悟德神色严肃认真起来,“你可知你是谁?怎能不学?你是唯一一个拥有正当理由学习这两派魔功的人啊!”
无情愣在那里,“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不知道我是谁,是我连累了师父吗?师父……”
悟德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于是忙隐藏起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指了指刻在崖壁上的那些梵文,“这无尽谷里的所有毒物都记载在这里了,你记清楚了,日后自己小心。”
悟德的这句话有诀别的意思,无情顿时就慌了。
“师父!你要去哪儿?你等等!”
悟德甩开无情的手,纵身从佛像头顶飞下。无情慌忙顺着崖壁上的栈道去追悟德,可悟德却捡起地上的几块石头将栈道打断,阻止无情跟着自己。
“为师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日竟来得如此之快,因此也没有来得及教你什么。”悟德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纸放在地上用石子压住,“那两派魔功不是我留给你的,但这佛毒珠是我现在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了。”
“师父!师父!我不学这些东西,你别走!师父!”
悟德没有再理会身后稚嫩的哭喊声,转身走进了出去的洞中。
片刻后峡谷里传来了悟德留下的一句空谷音:
这些东西交给你,为师放心。
悟德回到静安寺之后,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殿的佛像前整整一夜。没有做任何事情,就是这么坐着,手里缓慢地捻动着一串佛珠。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这一天这么快,无情还没有长大,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也还没有来得及教给无情什么……
静安寺东方的天空吐出了一缕乳白,天亮了……
早课时间,静安寺里的和尚见悟德在这里坐着,纷纷面面相觑。
一个胖嘟嘟大眼睛的七八岁小和尚跑了过来,“师父!师父!我师弟无情和无意都不见了!”
悟德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坐在那里闭着双眸,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不作任何回答。
小和尚这才发现周围站了一群和尚,早课也不曾开始,顿感不妙,因此小和尚小心翼翼地凑到悟德身边,“师父,发生什么了?早课怎么还不开始?”
外面一缕清晨的日光射进了大殿内。殿内的佛像微微垂眸,静静地看着悟德。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争执声,似乎是有人闯进了静安寺,护寺武僧纷纷持棍去阻拦。可来者不善,直接打进了静安寺。
来者虽只有十多人,可静安寺内的数十名护寺武僧在这十几个人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让悟德出来!”
“悟德在哪里?”
悟德此时终于睁开了双眸,拉住旁边准备出去看看的小和尚。
“无忌,你去静安寺门前守着,若看见无情回来了,记得拦住他。”
“师父,那……无意师弟呢?”
悟德摸了摸小无忌的脸,“不用管他,他只是选择了一条他想走的路罢了,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师父,究竟发生什么了?还有外面那些人,他们来静安寺做什么?”
悟德又道:“这些事情以后你会知道的,你记得好好听你师叔的话。有些事情必须有因才有果,我既触碰了那条红线,早就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么一天了。”
“师兄。”此时走进大殿的是悟真,悟真眼眸中有些不可思议,“师兄,你当真学了?”
悟德点点头,缓缓站起身走到悟真身边,小声说道:“无意那孩子已经去走自己的路了,至于无情……无论发现了什么都不要诧异,以后无情自己的路也由他自己去选择,如果他想留在静安寺那就教他打理寺内的事务,如果他坚持要离开也不用阻拦他,我想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悟德说完就迈步打算走出大殿。
“师兄!你究竟为何要学?”
悟真还是不敢相信刚刚闯进静安寺的那些人竟然是因为自己的师兄悟德会佛门七禁!
悟德顿了顿脚步,“我既已身在其中,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悟真想拦住即将出去的悟德,可又不知究竟如何做是对的,悟德现在已经身在其中,是整个江湖中的靶子。
“我记得当初师父离开时说过,未安坐化前曾有一个要求,那便是让一个人身在其中不得已而去为此守护无尽谷中的佛门七禁,这个要求可是……掌握一门魔功?”
然而悟德并没有回答悟真的问题,“以后无忌、无情还有静安寺就拜托师弟了。老衲今日也该为自己修习这禁术而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悟德说完就迈步走出了大殿。
无尽谷里无情一个人手上血淋淋地走在迷雾中,口中还哼着一首曲子,可是转了很久也没有走出来。
他是硬生生用手从将近垂直的峡谷壁上爬下来的,谷壁上尖锐的石块划破了无情的手,好不容易爬了下来,却发现那峡谷上的石头是带毒的。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无情赶紧从峡谷壁上的梵文中找到了解毒的方法,用峡谷中的草药解毒之后,小无情又一个人跑进了这迷雾中。
曲子已经哼唱完一遍却迟迟没有走出无尽谷,无情的眼泪又忍不住滚了出来,伸手胡乱抹了抹眼泪,弄得满脸是血。
“不对,哪里错了……究竟哪里错了……”
无情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站在原地仔细回想曲子的每一个节拍,有一个拍子错了。
无情掉头就打算往回跑,可忽然间又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来时的方向了。
在这里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情闭上眼睛,掏出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碎玉长箫吹了一遍佛渡众生,一曲终了,无情冲一个方向坚定地跑了过去。
这次一定会出去的。
无情走出无尽谷的时候日头已经升起,可他顾不得现在的时辰,整个人慌慌张张地往静安寺的方向跑去。
却发现静安寺前面停满了马车,还有很多持刀的随从站在那里。
无情知道,静安寺出事了,老和尚也出事了。
如今正门已经无法走了,无情只能绕道从静安寺后门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