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太太给二位新人准备了一套小跨院,作为他俩的新婚居所。
老太太特别交待,那里很幽静,不会有人干扰,家用也一应俱全,要陈破安心住下。
陈破当然不愿意。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一旦住下便坐实了赘婿的名头,所以他坚决不同意。
但这种坚持没有维持多久,陈破就败了。
老太太是这样劝他的:“我年经大了心脏也不好,你若坚持不住下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我就怕一激动心脏病发作.......当然了我也并不是真的怕死,你不必在意。”
陈破觉得自己还算孝心之人,所以就住下了。
住是住下了,他却对梅府管家梅笑一再强调:“在书房给我摆张床,晚我自个睡。”
活成了人精的老管家梅笑,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波澜道:“一切都依姑爷的。”
背过身,他就狠狠的训叱那些仆从下人们:“姑爷的话你最好是都没有听到,若是谁个听到了,哼哼...”
仆人们噤若寒蝉:“我等什么都没听到。”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梅白看到这一幕,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这家伙就一上门女婿,非但跟自己和姐姐狂,连老太太他都敢顶撞,他哪来的底气?
怎么,入赘我梅家当大爷来了?
梅白越想越气,跑进书房对一直躲在屋里的梅奇道:“奇哥,你昨晚没去找那孙子?”
梅奇眼神躲闪,言语支唔:“昨晚确实有一些事给耽误了,忙完事又太晚,怕打扰梅夜休息,所以就没有去。”
“姐的终身大事你敢耽误?”
梅白无法淡定了:“你是没看到刚才那小子甭提有多狂,更可气的是,奶奶还给忍了。”
梅奇欲言又止。
他狂他嚣张,能和昨晚比?
“奇哥,你给个准话,什么时候动手?”梅白觉得自己忍的很辛苦,那感觉就像是误食了春、药的懵懂少男,无处发泄,就快要憋出内伤了。
“要不再等等?”
梅奇沉吟道:“想必你在薤翠书院也听到些风声,就这几天荆阳府要有大事发生,作为荆阳世族领袖的梅府,不宜在这种非常时刻搞事。”
梅白眼神一亮道急切道:“你是说陈永固的国丧?”
“不错!”梅奇淡淡点头。
“国丧在三天后举行,陈将军的骨灰会葬在薤翠湖旁,也算是落叶归根魂归故里。因为有神策军重要人物会来,刺史已下令全城宵禁。”
梅白长吸一口气,一脸神往。
大顺王朝立国至今五百多年,能有资格举办国丧的也不到五指之数,不愧是自己崇拜的人物。
陈永固,我为你骄傲!
梅白略一迟疑,态度陡变:“收拾那痞子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但另外一件事,奇哥你必须、立刻马上给我办了!”
“什么事?”梅奇莫名有些紧张。有了昨夜的经历,他感觉自己没以前那么自信了。
“据说陈将军的国丧并不对普通人开放,想要入场必须有举办方送出的邀请函,好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搞几张邀请函?”
梅白一脸期盼地看着梅奇,神色庄重。
“搞几张?”梅奇倒吸一口冷气,嗓音突然变的尖锐。
梅白完全误解了梅奇的意思,笑嘻嘻道:“好哥哥,我知道你能耐大,也最疼我。不多,三十张就行!”
梅白耸了耸肩:“我同窗都视陈将军为精神偶像。”
“你是假酒喝多了?还是宿醉根本就不未醒?”
梅奇抬手给了梅白一个暴栗,烦恼道:“你难道不知道邀请函是神策军发出的么?国丧至所以能在荆阳举办,那也是因为荆阳是陈永固的故乡!”
“所以呢?”梅白摸着还隐隐作疼的脑门,不明白梅奇忽然就生气了。
“这和我要几张邀请函又有什么关系嘛。”
“怎么没有关系。”梅奇突然提高嗓门。“你知道整个荆阳府收到多少邀请函吗?十张,连刺史都无权分配的十张,你小子张嘴就三十张,是谁给的你勇气?”
梅白被骂的有些懵。
略作犹豫,他也觉得自己有点狮子大张口,便退而求其次,委屈道:“三张行了吧?我们几个最要好的兄弟都是陈将军的拥趸,不能送他最后一程,会终生遗憾的。”
“薤翠书院所有男生哪个不是陈将军拥趸?大顺王朝几十万军人哪不是陈将军拥趸?甚至连普通老百姓也是,按老弟这个说法,那遗憾都海了去了。”
梅白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了:“哥你搞不到邀请函就算了,哪有像你这样埋汰人的?”
平时挺稳重一人,今天是吃错药还是被他人戴了绿帽,哪来这大的脾气?
梅奇轻吐了口浊气,觉得自己也是暴燥了点,情绪把控失了水准。主观臆想可能是昨晚受的刺激有些大。
他摸了摸梅白的脑门,温声道:“还疼吗?”
“要不让我打一下你试试?”梅白赌气道。
“你哥我虽然拿不到邀请函,但有个人或许能帮到你。”梅奇突然又语出惊人。
“谁?”梅白精神一振,急切道:“好哥哥,快告诉我!”
“我就算告诉你了,怕你未必好意思开口。”梅奇怕直接说出那个人,担心梅白自尊受到伤害,先行来了句铺垫。
但放眼整个荆阳府,除了他,梅奇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能耐,邀请函真的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收到的。
“只要能搞到邀请函,只要能让我送陈将军最后一程,我给他当狗当孙子,喊他一声爷爷都不带眨眼的。”
梅白只觉得热血沸腾,催促道:“哥,别墨迹,快点说你快点讲!”
“你姐夫——”
梅奇眼神玩味,掷地有声道:“陈破。”
梅白当场懵了。
陈破出身神策军不假,但他就是一马夫而已,马夫能有这么大面子?
梅白不信。
“奇哥,你是知道的,我可是一直当你是亲哥。”梅白沉声道。
“我也一直把你当弟弟。”梅奇毫不含糊道。
“你要是敢糊弄我,到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就是爹来也不行。”梅白一脸决绝。
他不是不相信一个马夫能 搞来邀请函,而是觉得太他魔幻、匪夷所思了。
“相信哥。”梅奇肃然道。“如果说荆阳还有人能拿邀请函,只有你姐夫陈破了。”
“我还是觉得你是在骗我!”
梅白心有不甘,他一个马夫真的有这么大面子?
“你以为你姐夫十年戎马真的就只是一个马夫?小白你要真的这样想就错了。据说在一次对敌作战中赵飞身受重伤,是陈破把背出了死人堆,偷了一匹劣马,一骑双乘逃出生天。”
梅奇至所以要虚构这么一段佳话,把陈破身价往上抬一抬,主要是让梅白求他的时候没有心理负担。
这小子打小就骄傲,很爱面儿。
“懂了。”梅白一跺脚,大有豁出去的无畏架势。
“只要能送陈将军最后一程,我他妈给他下跪都行,还要什么脸面儿?”
可毕竟刚骂完人家,转眼又有求于人,梅白未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来到跨院,望着“破夜轩”三个大字愣是转悠了半天,最后一咬牙,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梅夜在陈家一夜未眠,又不能洗浴,此时正在丫环们的侍候下享受鲜花浴。
陈破独自坐在那品着茶吃着小点心,突然这看到了晃到跟前,一脸谄笑的梅白。
陈破立马直了直腰板,一脸的警惕。
咋滴?这小子在门口还没骂够,都追到这来了?
“姐夫。”
梅白满脸谄笑,道:“你是我亲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