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声越来越近了。
在下车后,陈温平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前方络绎不绝的冲击波。
明明是白天,前方的天空却黑压压一片,浓烈的血腥味飘来,不断刺激他的胃酸。
联盟国的士兵下了车。乌泱泱的人群中,陈温平一眼就看见了陈钟。
不同于他们一身简陋的武器,陈钟手拿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和一群同样装备精良的士兵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别看了,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潘子拍了拍陈温平的肩膀。
不远处,陈钟下意识回头一望,看见自己那三个室友。
他停下了和自己周围士兵的谈话。
“看什么呢,陈钟。”
一名精瘦的士兵搭上陈钟的脖子,笑嘻嘻道。
“这里可没有妞给你看。”
此言一出,引发周围人一阵爆笑。
“认真点啊,陈钟,长官可是对你给予了厚望,不然也不会给你配了这么好的冲锋枪,开打的时候你可要冲在最前面,把敌人都突突死。”
另外一名士兵双手抱胸,一脸笑意道。
陈钟点了点头。
“那必须的,准备的这么辛苦,今天肯定要好好表现一二,给你们开开眼,看看什么叫神兵天降。”
“哦吼,可以可以。”
陈钟身边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战前最后一丝吹牛扯皮的时间一点点烟消云散。战斗很快打响,敌人的炮弹如冰雹般落在缓慢行进的士兵中。
“卧倒!”
前方一个士兵率先发现天上朝他们飞来的炮弹,立马通知后方战友卧倒。
一片寂静中,他的声音宛若一根导火线,他话音刚落,无数炮弹便倾斜到地上,那个士兵都还没来得及回过头,便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火光淹没。
在炮弹扬起的弄弄尘土中,数不清的子弹射空而来,凡是没射入土中的子弹,它们的归宿都是士兵的肉体。
这些战友昨日还在一起吃饭聊天搓澡睡觉,可就在开战的一瞬,他们就在敌人的炮火下,在战场上迎来生命的绽放。
一名心理素质稍弱的士兵尖叫着丢下手中的枪,不顾一切往回跑。
但他忘了,他若往前,只是他前方有枪;他若往后,他面临的是精准度更高的子弹。
“嘭!”
偌大的战场上,长官的枪声如同蚊子的扇翅声般不起眼,但在他身旁的陈钟却听得真真切切。
“废物!”
长官无情将那个逃兵射杀,表情淡定,就好像他刚才杀的不是自己的兵,也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动物。
“陈钟,你带着你身后的战友往前冲,你在最前方进行火力压制。”
长官对一旁的陈钟下令道。
陈钟握枪的手紧了几分,他回头看眼刚相识没几天的战友,几欲站起,却始终无法向前。
“别怕,拿我给你的这把最好的冲锋枪突突便是,你要是中弹了,你身后的队友都是你的后盾,他们会带你回来疗伤的。”
长官的手枪指向前方。
“给我冲!”
眼见长官下了死命令,陈钟也无法再犹豫,端起冲锋枪往那片炮火中冲去。
身后的队友见有了冲在前面的人,也一股脑跟在陈钟后面往前冲。
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它不会可以绕过某个人,同样也不会总能打到人的致命部位。
陈钟身上的厚重防弹衣给了陈钟极大的安全感,陈钟心想,只要不被爆头,有这身防弹衣在,自己就算中弹了,身后的战友也可以将自己带回去治疗。
想到这,他手里的冲锋枪越发无情地倾泻着弹药,枪口的火光不停歇地在昏黄的尘土中跃动。
正当他享受在倾斜子弹所带来的快感中,右腿突然失去知觉,身体失去平衡倒下。
陈钟低头一看,在敌人的攻击下,恰好有一颗子弹打进他的左大腿,鲜红的血液止不住往外流。
没管那么多,陈钟强忍剧痛,右腿单膝跪地,继续倾洒冲锋枪中的子弹,为身后的队友进行火力压制,直到他的右手臂也被子弹打穿,倒在地上,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一个人来到他身旁,即使是在剧烈的疼痛中,陈钟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刚才开他玩笑的那个精瘦士兵。
“多叫两个人吧,你一个人恐怕没办法带我回去。”
精瘦士兵蹲下身,拿下陈钟手里的冲锋枪,又站起身往前冲去。
“你就来拿我的枪?”
陈钟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然呢,你那个一个大壮汉,把你带回去太消耗人力和时间了,反正你壮,就在这多躺会儿吧,如果这场战斗打赢了,而且你还没死的话,会有人带你回去治疗的。”
精瘦士兵不理会陈钟表情中的绝望,带上他特意从陈钟手里拿下的冲锋枪往前冲。
陈钟躺在不断震动的地上,看黑烟不断升向天空,感受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
一处简陋碉堡里,陈温平透过洞口,恰好看见陈钟倒了下去。
“不好,陈钟中弹了。”
负责其余洞口监察的潘子和阿毛闻言,立马扭头看向陈温平。
“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
陈温平注视陈钟倒下的方向,一脸严肃。
“在战场上被子弹一击毙命的概率不算高,一般来说,在战场上中弹只要救治及时,活下来的概率是很大的。”
“我去救他,你们在这接应。”
陈温平给枪上了膛,毅然离开这个他们从一开打就一直苟在里面的碉堡。
“如果我倒下了,你们直接去救陈钟,别管我,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自己爬回来,不麻烦你们冒险去救。”
离开前,陈温平回头最后嘱咐一句,便端枪俯身向陈钟所在的方向跑去。
陈钟躺在地上,由于失血过多,视线已经发黑。
发黑的视线中,又有一个人影向他跑来。
陈钟以为又是一个来搜刮他身上弹药的大头兵,刚准备闭上眼睛不予理会,可他又感觉那人影有点眼熟,定眼看去,居然是陈温平。
“你怎么来了?”
陈钟第一感觉是陈温平不可能听清他的这一问句,毕竟战场上声音又嘈又大,他由于虚弱的关系,声音比平时小了不止一点半点。
但陈温平却出乎意料地听懂了他的话。
“救你来了呗,看你虚的,话都说不清了。”
陈温平蹲下身,检查起陈钟的伤势。
“等战斗结束再来吧,现在太危险了,你快去安全的地方。”
“滚犊子,你手动脉和腿动脉都被打穿了还说这种屁话。”
陈温平眉头深皱,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滚烫的鲜红色血液正不断从陈钟手臂和大腿的伤洞处潺潺流出,
出于条件限制,陈温平只能先拿出包里的止血布给陈钟做简单止血,后架起陈钟放自己背上。
“放我下来吧,你背着我,走不快,很容易成为敌人的活靶子。”
“什么?都虚成这样了就别说话了,听着费劲,有什么话等到了地方再说。”
陈温平背着陈钟,艰难向碉堡跑去。
敌人的炮弹不断袭来,落在他周围的土地上,溅起的土粒如雪霰般飘在他头上。
眼看就要抵达碉堡,一枚炮弹划过天际,闯入陈温平眼角的余光。
它会落在我的前面!
来不及多想,陈温平连忙侧倒,将陈钟紧紧护在身下。
在那一瞬间,他脑中走马灯已经开始闪烁,可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那是枚哑弹,真是笑死了。”
陈钟用玩笑的口吻嘲笑道。
“你还不如让我压在你身上呢,如果那不是枚哑弹,你这身板根本护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