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亭君带了马车过来,将漓豆接到码头。
很快,外祖家的马车也到了。
三家人约好先包船到云林。
前来送行的是江从仪夫妻。
在江老夫人扶持下,更有乌木民团、楚小将军的亲兵在府门护卫,夫妻打理江府还算得心应手。
大爷江有仪夫妻及女儿都吃了牢饭,这事县太爷乃依法判案,民心皆服,谁也翻不了案;二爷三爷两人又在京中,老家变天的讯息最早也就这时候传到吧,估计一时鞭长莫及。
况且江老夫人身体好转,有心出来主持大局,谅这二房三房翻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漓豆还是对四叔四婶说了不少话。
她本身就是个传奇,又被楚小将军捧在手心,江从仪夫妻得到她的鼓劲,更添管理江府的信心。
前来送行的还有薛豹。他打算再逗留两日,看看漓豆等人撤走后,江府风平浪静再回乌木去。
他对漓豆说:“回去后我再派四个团丁来,轮换眼前这样两个。以后亦是这样长期轮守。”
漓豆和他也不过多客气,只道声“多谢薛大哥”,又说:“小外甥出生后,大哥务必告诉一声,我亦分享喜悦。等他再长大些,你和玉菱姐姐带他到匡溪渡找小姨玩。”
她也不知道尘埃落定后自己归宿何处,八成还在匡溪渡。
薛豹答应了,又和楚亭君说了些事。
丁县令也来送行,说窦太守在云林码头等候。漓豆估计是嗾狼粉一事有了眉目。
几声开船的梆子敲响,众人上了船,和江从仪、薛豹等依依惜别。
船头的浪花哗啦啦向两边分去,笊篱至云林的航船逆流而上。
赵曙和青芽在舱门那边守着,漓豆和楚亭君并肩坐在船头,低声细语。
“昨晚给你的‘梦中书’,漏了一件事,就是湖北王还有一子这件事。”
楚亭君当然记得:“你整理给我的‘韩老先生智取陈公言谈录’提到此事,我曾经问你可为真。”
漓豆有点不好意思:“我先梦见湖北王的传记,过几日又梦见传记后面补充有一段。整理时忘记添写上去,现今竟忘了!”
说到这点,楚亭君有些委屈:“那晚才提一句,你就将我骂个狗血喷头,张牙舞爪的恨不得吃了我……”
漓豆偏头想了想,确实,那晚本来聊得好好的,被自己弄得不欢而散。
想到自己当时大骂“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什么“提笼架鸟”“四处留情”“始乱终弃”“忘恩负义”,能想到的贬义词都用上了,不由“嘿嘿”一笑:“我看你听得挺上瘾的。”
“还不是想多和你待些时辰,才愿意多听听。”楚亭君话头一转,“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再说。”漓豆说着,将一张纸递过去。
楚亭君见题目仍是“庚子年江夏郡志(卷五)•人物”,下面写着:“又,武于战中受伤,由此不能人事,仅留一女。忽一日其妹提起老姑曾有遗言,言战乱中曾有一女将怀中婴儿托付,言为武之骨肉。老姑一时未接,两人遂被敌兵冲散。武忆曾被一女子相救,二人有肌肤之亲。后多次寻找无果,现在忽然得讯,因被软禁,遂托安庆王府代为寻找,终寻到,父子相认。武病亡后,安庆王府携武子归鄂。”
这直接叙写,有字有据,有人有物,任是淡定如斯的楚亭君,亦抑制不住震撼。
大表哥真还有一子!
“上次你提醒之后,我也有吩咐各地留心,只是不好说得太直白。这次我会直接询问大表哥,倘若属实,须得尽快找到这孩子。”
漓豆赞同:“注意保密。毕竟这孩子身份特殊。”
楚亭君又担心:“之前几件事,因为你出手干预,改变了走向,现今大表哥有儿子这事……”
会不会干预之后,变成了虚无?
“放心。”漓豆说,“我干预的事,都会往好的方面发展。而且,我推测,安庆王府‘携武子归鄂’的这个人,应该是你。”
责任重大!楚亭君不由紧一紧脸。
因是包船,半日即到云林。漓豆说:“我梦中得到的讯息有限,且多是云林至乌木一带的,江夏的讯息也就这些。至于京城那里,更是一无所知。”
楚亭君转头凝视着她:“放心,有我!”
漓豆将杯中的茶水斟入水中,低声说:“你总是这样周到。唉,此刻我不靠你,还能靠哪个?”
“自家人,说什么客气话?”楚亭君咧嘴一笑。
抬头一看,云林码头到了。
窦太守派人在码头边上搭了宽顶帷帐,一早在帐前恭候。
原来太守与丁县令约好,他派人在码头提前等候,若楚小将军或豆师父离开笊篱城,丁县令通过更早的船知会,他即刻到码头拜见。
在笊篱城时多有得罪,只希望两位贵人路过时,想办法弥补一二。
因此船一靠岸,窦世礽即延请楚亭君和漓豆到帐内稍息。
“下官收到豆师父的信函,昨日当即带人到甘霖县郭家村,里正说是有这么个人,叫郭四,在偏远山野养蜂,也兼养十几条肉犬,收入颇丰,听说很是辛苦,因此也无人跟风。”
漓豆听到“肉犬”,就知有了八九分。
只听太守又说:“下官派人将郭四家人控制住,由其子及里正带路,到那养蜂场去。天黑才到,果然养的是狼,住的棚子里又搜出十几包没有气味的粉末。郭四一见粉末,腿就软了。”
窦太守又惊又喜,连夜将郭四带到郡上,当即审问。
因为心中有数,审起来得心应手,郭四很快招供:某年某月某日去了某处,用嗾狼粉害了某人……
楚亭君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其可曾交代,两个月前去过赣西?”
“禀小将军,郭四最近一次去了赣西匡溪渡。因时间来不及,下官只列出他害人的时间地点,细节有待细审。”
窦太守顶着明显恶黑眼圈。 他白天追捕疑犯到天黑,回到郡上已是后半夜,又连夜审讯,终于得到最初口供,来得及但码头禀报。
“辛苦了!还须严审细问!特别是匡溪渡这一段,务必审透彻!”
看来结果不言而喻:何可鹏找来郭四,用嗾狼粉嗾驯狼袭击云桂夫人,然后他“及时”出现救下夫人,企图借此打入湖北王府和安庆王府,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砰!”楚亭君一拳击在案桌上,把窦太守吓了一跳。
漓豆则不意外。
她深知云师父对于楚亭君表兄弟之重要,何可鹏居然将云师父置于险境,别说打入两王府,和两个王府的梁子倒是结下了。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