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礼部官员的一番热议,终于将高珌和拓跋柔的婚事定在半月后。对于这样的结果高岐自是心中欢喜。只要拓跋柔留下,无论出于什么考量,他与拓跋晔的这根线便就不会断。
下朝后,高岐回到王府,虽说今日之事一切顺利,可一想到当时的情形,高岐还是忍不住后怕,倘若今日不是他巧舌如簧,那么结局会是如何,还真不得而知。
高岐实在想不通,公孙洵设计如此大的一件事,为何不提前与他商议好,难道他是怕自己不同意吗?
用过晚膳,纠结了半日的高岐还是决定去嵬府走一遭。
高岐来到嵬府时,公孙洵正自望月亭对月小酌,对于高岐的到来,公孙洵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看公子的样子,是早已料到本王会来?”高岐脸上挂着笑,未等公孙洵相邀,便直接坐在公孙洵对面的石凳上,样子倒仿佛是多年的老友,只是那熟络的模样却让公孙洵自心底嫌弃。
公孙洵轻啜一口杯中的果酒,而后将杯盏放在桌上,目光依旧望着那被云雾遮住一半的月亮,漫不经心地说道:“能够留下拓跋柔,殿下自然要来同褚某分享喜悦,这不难猜。”
“你消息倒是灵通,许多朝中大员此刻怕还不知闵柔郡主与珌王即将大婚之事,可公子却早已将事情摸了个清楚明白。”
公孙洵看了高岐一眼,摇头道:“非也。”
“非也?”高岐不解。
“褚某并非消息灵通,只是能大概猜到结果罢了。”
公孙洵如此一说,高岐倒也了然,他点点头,接话道:“确实,此番全赖公子筹谋,这结果自然也就在公子意料之中了。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高岐见时机正好,便说道:“公子此番算计确是算无遗策,可在本王看来还是过于大胆了些,至少,公子也该提前与本王通个气才是。”
“哦?”公孙洵眉头轻佻,故作诧异地问道:“褚某还以为殿下心中明白褚某的盘算,怎么?殿下竟然想不到吗?”
公孙洵这一问无疑是将了高岐一军,高岐若说知道,那今夜之行便就毫无意义,若说不知,则显得自己过于无用。高岐思索片刻,觉得认怂总比将来陷入危局要强,他素来不是个为了脸面牺牲利益的人,更何况今日之事确实令他心有余悸。
“本王确实没有想到,毕竟今日筹谋实在过于大胆,一个不成怕是会引得两国之乱,不过本王也知道,公子自是有完全之法,不然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与公子相比,本王的智计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高岐停顿一下,双眼注视着公孙洵的双眸,问道:“难道褚公子一点都不担心若本王毫无所知,无法完成配合,最后反倒坏事吗?”
高岐想要在公孙洵的眼中看到他真实的想法,然后公孙洵却只是嘴角轻佻,直言道:“自然想过。”公孙洵当然想过,确切的说,公孙洵可以完全确信高岐不会想到自己敢做这么大胆的设计,而他之所以并未提前告知高岐,也全是故意而为,毕竟高岐能对亲妹妹的委屈视而不见,便合该受些惊吓长长教训。
“想过?”高岐并未料到公孙洵会如此直白,声调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既然想过,公子为何不提前与本王知会一声?”
公孙洵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说道:“褚某想了,若殿下当真不知或许更好,一来,只有殿下也当真诧异,这场戏才更真实;二来,褚某也根本不担心殿下无法完成配合,毕竟以殿下的应变能力,这样的小场面全然不在话下;三来,褚某有把握,即便殿下配合得不是那么天衣无缝,这事最终也能成。”
公孙洵的解释虽然看似中肯,可高岐却听出了其中之意,也就是说,今日不管有没有他的那一番说辞,拓跋柔留在南陈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一瞬间,高岐的心底有一种被人轻视的感觉,在来嵬府前,他还一直自信满满地以为是自己的力挽狂澜才使得此事得以善了,怎么到公孙洵嘴里,自己的作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呢?
高岐心有不悦,却并未表现出来,他只是佯装出一副敏而好学的模样,继续追问道:“本王还是不懂,今日若不是本王暗示拓跋柔高珌可能会因此受难,她就有可能说出自己是被人设计,一旦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拓跋晔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哼。”公孙洵不屑地冷哼一声,“不会善罢甘休?那又如何?查吗?他能查到什么?阿萝临行时,我曾吩咐她,将药粉尽数洒在拓跋柔身上,以拓跋柔的身手,连阿萝的影子都看不到便已被打晕了,而那个功夫了得的珌王殿下,等他来时,阿萝早已离开皇家猎场,只要他去触碰拓跋柔,必然中招。”
“所以高珌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阿萝做手脚?”这一点高岐倒是能够想通。
公孙洵微微颔首,“那是自然。这事最关键的便是当事的两个人,可他们两个又都一无所知,即便拓跋晔要查,又能查出什么?”
“就算查不出,拓跋晔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他会的!”公孙洵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高岐实在不知道公孙洵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因为拓跋柔。”公孙洵的嘴角扯过一抹残忍的笑,“这位小郡主一心爱慕高珌,即便她当时没有承认是自己设计陷害,可一旦她发现高珌会因此而受到牵连时,必然会豁出一切也要护高珌周全。只要拓跋柔松口,那拓跋晔便只能吃这哑巴亏。而拓跋柔,又一定会松口,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当然,六殿下的随机应变确实让这件事简单了许多。”
尽管公孙洵看似实在夸高岐,可这话听在高岐耳中却怎么都像是敷衍。
高岐尴尬地笑了笑,他不得不承认公孙洵所言句句非虚,如此看来终是自己智计不足,倒也怪不得旁人。
既然事情已经问清楚,高岐便也不打算多做耽搁,于是起身言道:“今日本王确实受教了,只是,若日后还有类似之事,还请公子提前赐教。”
高岐的话再明白不过,公孙洵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高岐走后,公孙洵的目光再次望向天上那朦胧的月,今日与高岐诸多解释,虽有七分为真,却也藏了三分。
今日之计,若真能挑动西奴与南陈不和自是公孙洵最想看到的。只是公孙洵对此也确实没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拓跋柔对高珌那满眼深情的样子,他是看在眼中的。不过,虽然还不能直接让西奴和南陈决裂,这仇恨的种子终究是埋下了,即便拓跋柔的存在于拓跋晔而言是一种掣肘,可一旦拓跋柔出事,那经年累计的恨,便会成为拓跋晔想要席卷南陈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