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后拓跋晔略显焦急的声音,高霍露出一个笑容,他缓缓转过身,“哦?那将军何意,朕就有些不明白了。”
“拓跋只是实在舍不得妹妹罢了,若令陛下误会,拓跋晔再次赔罪。”拓跋晔再次行了一礼,心中的憋闷难以言表。
“拓跋将军既已如此说了,朕若再揪着不放倒显得我南陈没有容人之量。”高霍的神情恢复如初,近乎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将军的心情朕是理解的,可莫说是兄长,便是父亲,一旦孩子大了,很多事也由不得咱们。闵柔郡主是个真性情的姑娘,她会如此孤注一掷也足见对珌王的真心。朕对闵柔十分喜爱,将军可以放心,她留在南陈绝不会受半点苦。这是朕的承诺。天子之诺,绝无违背。”
拓跋晔知道,今日之事也无从改变,他不舍的看了看身后的妹妹,却见她满眼望着的都是跪在一旁的高珌。
拓跋晔叹息一声,心中无奈,便也只能认了。“事已至此,拓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如咱们即刻回去,商议一下二人婚事以及通商关税之事吧。”
“也好,既如此,袁束,传令下去,启程回宫。”
回程的队伍与来时相比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好好的一场围猎,竟然因为皇子和郡主的桃色之事而偃旗息鼓。众将士摩拳擦掌等了几日,本想一展身手,若是幸运或许还能得到陛下的青眼和宝物,可眼下被高珌和拓跋柔这么一闹,众人都有一种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的感觉。试问又有谁能高兴?
不过一行人中,还是有高兴的人,为首的便是高霍和高岐,能够留下拓跋柔,无论是对南陈还是高岐,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回程时,因为拓跋柔已不宜骑马,高霍特命高珌陪其乘坐马车。
二人坐在临时准备的马车中,不知是车内空间本就局促,还是二人心情所致,总之,车内的高珌和拓跋柔都感到微微窒息。
行程过半,高珌看着始终垂头不语的拓跋柔,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如此?”
拓跋柔微微抬起头,她看得出来,高珌的脸上是毫不隐藏的怪责。
“你听我解释,其实不是……”
“拓跋柔,本王记得我早已同你说清楚,我们不可能,你为何非要这样?今日因你之故,本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你让我如何对得起王妃,如何对得起我南陈皇室的声名?”
高珌说得激动,忍不住握紧拳头狠狠地锤在马车的厢壁上。
“拓跋柔,就算你根本不在意是否会陷本王于不仁不义之地,你也总该有些廉耻,一个女人竟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留住男人,哼,本王还真是看错了郡主。”
高珌的话犹如一把刀,一下下地割着拓跋柔的心,愤怒已让高珌彻底失去理智,似乎唯有伤害眼前的拓跋柔才能让他好受一点。
豆大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地自拓跋柔眼中滴落。
“我没有……”拓跋柔泣不成声,她想解释,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高珌冷哼一声,似在嘲讽,他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会那个同为受害者的拓跋柔。
其实,看到拓跋柔流泪,高珌的心中是有不忍的,可一想到今日种种,心中的怒火仍不可压抑。对于高珌这样性情的人,能忍住心中愤怒不再指责拓跋柔的行径,已是他最大的隐忍。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浩浩荡荡地队伍终于回到郢都,诸位皇子和拓跋晔兄妹同高霍一起入了宫。
因拓跋柔眼下的样子实在不宜出现在大殿,便由宫里的婢女带到偏殿休整。
高霍急召了礼部官员,旨在尽早为高珌和拓跋柔完婚,毕竟出了猎场之事,唯有大婚才能最快地消除影响。
众人商议婚事之时,拓跋晔上前一步,屈身行礼,言道:“陛下,阿柔虽不是皇室公主,却也是我西奴王上亲封的闵柔郡主,拓跋晔不愿阿柔与旁人共侍一夫。”
作为哥哥,如今的拓跋晔便也只能尽量的为妹妹争取更多的利益,他知道,一旦自己离开,似拓跋柔那般单纯的心性,根本就斗不过南陈这些王府里的人精。连赫连钰那样颇有心机的女人都不免日日独守空房,更何况是拓跋柔。
本以为事情不会如此顺利,总要经过几番争辩才能有所结果,可怎料,高霍却只微微一笑,言道:“这有何难?朕即刻下旨,令珌王与王妃和离,只是四王妃如今临盆在即,还需待她生下皇孙才能回到史家。不过这事于闵柔郡主却是没有影响的,王妃临盆就在这几日,而珌王与郡主的大婚,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至少也要半月有余。闵柔郡主是将军唯一的妹妹,一辈子的婚姻大事,怎么都不能委屈了她。”
拓跋晔见高霍如此痛快地答应,便屈身道谢。
可一旁的高珌却忽然跪地,大喊:“求父皇三思,王妃素无过错,不该受此不公。”
“混账东西。”高霍见高珌竟想当众抗旨,勃然大怒。“你现在知道王妃无辜了,那你要了人家郡主身子的时候想什么了?”
如此场面,高珌就是再愚钝,也不敢辩称自己是受了春香所致,但他为人执拗,仍连连叩首:“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高霍怒目圆睁,“朕倒是可以收回成命,可你能还人家郡主一个清白的身子吗?朕只是让史丽华同你和离,日后自然也会补偿史家,但倘若你再这般闹下去,朕可就保不齐要做什么了。”高霍的声音中满是威胁,身为人子的高珌自然知道父皇的凌厉手段,他知道自己若再坚持下去,恐怕后果更难想象。
见高珌不再言语,高霍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袁束吩咐道:“珌王近日身体不适,留在行宫敬仰,大婚前便不必回府了!”
“奴才明白。”袁束弯着身子,恭敬地走到高珌身边,抬手道:“四殿下,还是先随老奴去行宫别院吧。”
高珌笔直的身子忽然变得颓然无力,他对史丽华虽谈不上爱,可几年的夫妻之情,彼此间早已有了如同亲人一般的羁绊。
而如今,因为一个别国郡主的任性妄为,他便要被迫做那忘恩负义之辈,且父皇竟连亲自同王妃解释的机会都一并剥夺。
高珌心中的痛苦无处宣泄,可在这殿上,高霍与他不仅仅只是父子,更是君臣。君上既已有命,除了顺从,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