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尔领主西米特尔瑞斯的行为越来越使人以为,他正在遭受某种精神疾病的困扰。国君经常在自己的房间自言自语;夜晚之时有时会突然惊醒,穿着单薄的衣衫而赤着双脚,漫无目的在府邸内走动。
巡夜的卫士有一次看到他,准备将领主带到安全的地方,然而西米特尔瑞斯看到手持利刃的士兵却大喊大叫,幸亏领主夫人梅尔科诺拉及时赶到现场,才让这三名侍卫得以幸免。而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位侍从因为打扰到领主与他的父亲和祖父交谈,而被西米特尔瑞斯处决。
当然,这样的情形还没有影响到两方势力的妥协。等到有一次领主失足落入池塘,这让人们意识到有必要推立一位储君以避免出现不测。领主夫人梅尔科诺拉和领主母亲莫拉齐娅,都倾向于领主的长子威尔伦。
十三岁的威尔伦一直以来接受严格的教育,言行周到而谨慎,严于律己而待人宽厚,具备统治者的学识和胸怀。西米特尔瑞斯在短暂的清醒之时,倒也赞同了立储的决定。
提莫尔是领主的堂兄弟,因战功卓著而领受尊贵的头衔,也因战阵的危险而留下跛足的伤病。他带领一支老兵队伍驻防在提萨,富裕的城市有着各种公共建筑,而且远离首府的喧嚣和边境的紧张。尽管他的头衔和功绩受到当地民众的尊敬,但这位领主的亲戚和诺尔的将领好像并不满足于舒适的生活。
提莫尔的亲信一直打探首府和领主的情况,西米特尔瑞斯的病情使他跃跃欲试。不过,想要让自己有所作为,就难免要冒巨大的风险。他的一位旧部下费莱斯表示要支持恩主和老长官的事业,这增加了提莫尔的信心。
这位高阶军官奉命指挥一个军团以护卫首府的安全,而这份重任同时也被视为是出于信任而赋予的荣誉和奖赏。但直到出发的前夕,提莫尔还并不知道,费莱斯已经被他的主君逮捕。野心和侥幸还在驱使提莫尔沿着直行的大路行进,还在盘算着让麾下的城防部队与戍卫军团会合。
而早已得知消息的威尔伦,让军团提前赶到第第尔,在这里列阵等候并拦住对方,使得提莫尔大吃一惊。威尔伦的弟弟作为使者而送来消息,无论是念及家人的亲情还是诺尔的安全,领主都不想与自己的兄弟兵戎相见,他可以继续保有荣誉的光环并过上体面的养老生活。
提莫尔手下的军官帮助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们将提莫尔的军帐团团包围,并且希望使者能够向领主转达他们的悔恨和求得宽恕。这位领主的叔父最后被放逐到偏僻的树林小镇,当地民众靠着个人的勤劳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对于这样一位显赫人物的到来充满好奇。
几天之后,领主的长子威尔伦·诺德斯成为储君,他的父亲在那一天的上午头脑清醒而且容光焕发,等到了下午就陷入到神志混乱的状态,周围的奴仆和卫士都在慌乱躲避领主,生怕他将手中的佩剑刺向自己。
令人惊讶的是,神志错乱的伯爵每次见到他的儿子,都会出奇的保持安静。满怀孝心的威尔伦,把大部分的空闲时间留给父亲西米特尔瑞斯,并且告诉身边的仆从,他们可以不分时刻和昼夜而过来找他。
尚未成年的储君还不足以接过大任,母亲梅尔科诺拉和祖母莫拉齐娅都将自己器重的人物安排到威尔伦身旁,他们根据各自主人的主张而给未来的领主灌输着看起来互相矛盾的想法。威尔伦将这些不同的观念全部接受,因为对于统治者而言,他会在未来面临不同的人和情况,因而要采取不同的策略。
同时,威尔伦已经非常清楚,母亲和祖母都想将自己置于他们的影响之下。他有时也会沉浸于娱乐活动,这是在毫无办法之际,出于安全的考量而尽量掩饰自己。
但费勒·齐尔曼也会告诫年轻的继承人,要谨慎从事以免这种放纵的举动会给居心叵测之人留下把柄。这样的一番告诫使威尔伦感到一些欣慰,他在随后的时间里,将精力集中于学习知识、锻炼体能和照顾父亲,善待身边的随从,并在暗中察言观色和笼络人心。
一直以来,谨慎的齐尔曼家族在梅尔科诺拉和莫拉齐娅之间,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费勒的祖先曾在战场立下功勋,勤奋的后代在军队和政坛都有所建树,使得齐尔曼成为显赫的外姓家族。
双方在表面上的合作一直持续到威尔伦成年之时开始出现裂痕。祖母莫拉齐娅的一个侄子加西,在威尔伦身边担任辅政的职责,表面看起来像是唯主君的意志马首是瞻。
但根据法律顾问为他提供的建议,成年男性直到二十五岁才具备继承权,这使他得以继续留在威尔伦身边。同时通过莫拉齐娅的关系,从半梦半醒的领主西米特尔瑞斯那里得到一份任令,取代无所作为的萨德利而担任辅政官的职位。为了节制对方的权势,德里曼家族曾想尽办法,要将重要的职责赋予这个无能和馋谀之辈。
梅尔科诺拉对此不无担忧地说道:
“诺尔的法律规定继承权的年龄,却没有限制应尽的责任。据我所知,我的婆婆和莱德威家族,也都打算让威尔伦担负起领主的责任,还让她的侄子继续留在领主身旁担任重要的职务。而且我还看到,诺尔的新君和费勒也走得太近。”
西米特尔瑞斯可能是感受到危险的存在会损及诺尔和他的后代,于是他将象征统军权力的铜质令箭和印章藏到别处而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是领主在他那亦真亦幻的执政期间,唯一主动做出的决定。
随着病情的越发严重,最后连西米特尔瑞斯自己也想不起印章和令箭的藏处。好在,西米特尔瑞斯的近身仆从,将老领主曾进入的各个房间的位置告知威尔伦。在经过一番翻箱倒柜后,终于找到“权力之证”。
尽管对于加西的行为感到不满,但威尔伦还是让他兼任诺尔的财务总官,掌管着诺尔公室的花销和用度。无论各种公私场合,人们都能看到这位辅政官兼财务大臣,和身为督政官的莱讷·德里曼同时跟随在领主身旁。
身为祖母的莫拉齐娅希望威尔伦能够赋予加西更大的权限,让他去管理诺尔的税收,这一建议仍然得到威尔伦的赞同。不过,一向考虑周全和办事稳妥的加西,却将重大事务的执行工作交予一位胆大妄为之徒。
这位名叫卢尔萨的下级官员倚仗上官的权势,巧立名目而巧取豪夺,无论穷人还是富人都逃不过他那只贪婪的左眼;他在乡间的豪华府邸,不仅用来藏住搜刮而来的钱物,而且还僭越使用领主专用的纹饰。由于加西的庇护和纵容,使得这个低阶官员竟然明目张胆的摆出威风的排场,蛮横的奴仆手持短棒呵斥周围的民众,所到之处真是鸡飞狗跳。
威尔伦对于抱怨和弹劾置之一旁,尽管他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这些证据来自德里曼家族与费勒的手下。直到在一次寻常的召见上,威尔伦正式签署一份逮捕令,当时的加西还对此浑然不知,正在滔滔不绝地向新君推荐军官的人选。
领主的官员手持逮捕令而予以执行,为了避免危险和麻烦,全副武装的近卫跟随在官员的身旁;苏威勒斯的城门和领主的庄园也由士兵严密把守。威尔伦像平常一样与一众官员谈论事务,偶尔还会在气氛轻松的情况下插科打诨。
直到召见结束,加西在返回之时才得知卢尔萨已经被逮捕的消息。一位传令官手持威尔伦的命令紧随而至,让他不得返回自己的府邸而只能留在官署,并且断绝了他与任何人的联系。一群他未曾见过的人员在第二天接替了手下的职位,这些人在名义上对加西保持服从的关系,实则监控加西的行为并暗中听命于威尔伦的吩咐。
在近乎囚禁的这一段时间,加西·德里曼对于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最后,一位法官带着一队禁卒和领主的逮捕令,出现在财政总官和辅政官的面前。他在被押送的途中路过城市广场,能够看到有人正在接受死亡的判决。
威尔伦念及他在以往的功劳和祖母的情感,并没有打算赶尽杀绝。况且经过调查,除却他的识人不明和狂傲不善,并未发现加西在担任辅政官和财务官的期间,有任何不法勾当。这也因此而获得领主的宽恕和好感。
他的兄弟和子侄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上囚车,甚至一度传出他们饮鸩自尽的消息。但他们最终被陆续释放而得以和恐慌不安的家人团聚。据他们所讲,自己当时吃下了领主仆从送来的饭食,还绝望的以为这是自己的最后一餐。
梅尔科诺拉对威尔伦的处置心生不满,就来到她的儿子面前发出抱怨,威尔伦在私人场合直白地提到:
“从孩童时代,我都是在您的面前知无不言而且言无不尽,母亲大人。我对加西的判决是出于详尽的调查,以及诺尔的法律程序和条款,并且发出严令警告了那些告密者。难道我不知道他们都是受人所托吗?
所以,我希望您能提醒一下我的舅舅,让他节制自己的行为,不要干扰领主对官员的选拔和任命,身为督政官难道不清楚这不是他的权责吗?
我的父亲是出于极大信任而将他拔擢为诺尔的督政官,所以,他更应该加强注意,首先要让自己的言行符合秩序的要求和法律的规范,不要让他自己和家族蒙受羞耻。
家庭平安而统治才能稳定。一直以来,联合成员的间谍都试图在您和祖母之间挑拨离间。这些人用黄金来表示所谓的和平诚意,而实际上却是让诺尔当中的一些人甘愿为对方所驱使。
卡勒斯是您最为器重的人物,却也接受了联合成员的金钱,将和平的幻想呈现给他的学生和未来的领主。同时还在您和祖母之间散播谣言,使他们心怀猜忌和互相戒备。这个人已经被我的官员逮捕和审讯,并且将做出公正的判决。”
但胆大的督政官莱讷·德里曼,仍然从他的兄长手中接过一份名单,并以监察的名义展开对官员的调查,由此触怒了年轻的继承人而给自己招致灾祸。威尔伦发出诏令强行终止所谓的监察,以违抗君令的罪名解除莱讷的职务,任命出身平民的达尔为督政官并下令展开对莱讷的调查。
莱讷的弟弟莱伯斯在送别被流放的两位兄长时,发出怨言而被领主所知,随后又因资助学院的热心行为而受到领主的猜忌,被视为是收买人心的叵测之举而受到调查。
莱伯斯极力声称自己完全只是出于对学术的热爱,于是领主以支持学术的名义,强迫他交出家产的大部分。莱伯斯被准许在苏威勒斯的大图书馆从事管理工作,为拮据的家庭增添微薄的收入,同时也能满足他的学习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