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阁下。”
曹顺阳上前两步，拉近自己和巫海之间的距离，率先开口。
“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们现在至少应该先让冷寒回到灵核谷来。”
巫海重新抬起头，注视曹顺阳。他在等曹顺阳把所有的话全都说完。
“根据报告上的描述，冷寒中的毒很深，并且，已经伤及灵脉，”曹顺阳一边说话一边挥舞双手，“即便冰雪已经和联合指挥部中的医官、高级治疗灵师一同对他进行过治疗，我们也很难保证他不会因为这一次中毒和受伤而根基受损。前线的医疗条件毕竟是相对有限的。只有立刻让他回到灵核谷来，并安排人手对他进行全面检查和长期治疗，才有可能保证他不出任何问题。如果有必要，我们甚至可以通过适当地引动母核当中的天地元力来滋养他的灵脉。”
巫海依旧没有说话，而是露出思索的表情。多股空间灵力波动再次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身躯周围释放出来。
“这不合适吧？”侯仁泽立刻表示反对，“以母核目前的状况，如果要用人工的力量引导出足够纯净、完全没有任何杂质和异变现象的冰属性天地元力，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耗费多少精力？你难道没看到，主帅阁下已经如此疲惫了吗？”
曹顺阳转过身，面向侯仁泽，整个人显得更加焦急，像是没有想到侯仁泽会突然反驳自己一样。
“更何况，如果冷寒的伤势真的像报告上面说的那样严重，我们现在就立刻、直接派人把他护送回灵核谷，岂不是有可能让他加重伤势？”侯仁泽变得更加严肃，“在任何情况下，贸然移动伤势尚未痊愈的重伤员都是一件必须要慎重的事！而且，现在是各个关键之处都缺人的时候！无论是前线，还是灵核谷，都很难在这个时候分拨出足够多的人手来专门护送伤员，更别提专门为一个重伤员进行长期的治疗和护理！你现在一直在负责灵核谷当中的多项日常事务，你应该对这一点十分清楚才对！”
曹顺阳当即哑口无言，只是注视侯仁泽的面庞。他似乎没有立刻找出足以说服侯仁泽的理由。
“还有，你既然说，要把冷寒从前线送回来，那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把兰若薇也一起送回来？”侯仁泽抬起手掌，伸出手指，向位于大厅一侧的一条通往一间休息室的通道一指，“她目前面临的困难，恐怕根本不比冷寒小！从目前来看，黑暗是根本没有能力单独教导她、也没有能力单独解决她的问题的！如果让她也回到灵核谷来，我们是不是还应该专门划拨出一部分人手来处理她的事？我们现在能忙得过来吗？”
曹顺阳当即后退一步，咬紧牙关，略微低下头，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带有几分心痛的表情。很明显，侯仁泽的话已经触碰到他心中的那一处不可被随意触碰的伤口。
“行了。”
巫海缓慢地开口，并向正前方释放出一股足够柔和、却也足够浑厚的灵力波动。
侯仁泽不得不立刻闭嘴，并后退两步，重新拉开自己和曹顺阳的距离。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显得有些过于锐利。
曹顺阳抬起双掌，用十根手指尽可能地整理自己的五官，强行让自己的表情重新恢复到正常状态。
“你们两个其实都有道理。”
巫海露出带有几分慈祥的笑容，整个人突然变得更加温和。
“从个人感情上看，我是不太支持毁灭给出的提议的。我们每一个人都疼爱我们的孩子，都想要尽可能地给孩子们最好的东西。我们也都不能接受其他任何人随意指责自己的孩子，甚至是对孩子们过多地刁难。”
侯仁泽和曹顺阳再次同时转过身，面向巫海。侯仁泽露出认同的表情，并稳稳地点头。曹顺阳则毫无表示。
“但是，”巫海话锋一转，“任何人在考虑问题和做事的时候，都会优先从自己所处的位置和角度出发。无论是我，还是毁灭，或者是你们两个，都不例外。作为位于前线的整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毁灭必然要从全局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不是只从一部分人、甚至一两个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他给出这样的提议，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只凭不满或者愤怒。这么多年来，我还是足够了解他的。”
曹顺阳皱起眉头，嘴角连续抽动两下，似乎有些不同意，也有些不服气。
“我认为，从现实的角度来看，毁灭给出的提议没有任何问题，”巫海重新变得严肃，并逐步放慢语速，“无论是冰雪，还是黑暗，确实都已经很难直接在前线战场上起到足够大的作用。战场上的实际收益和损失都是不会骗人的。即使不对她们两人做出任何调整，毁灭和圣水也都不可能再重用她们，甚至不可能再让她们直接和敌国灵将战斗。”
侯仁泽不得不点头，鼻腔中呼出沉重的气息。此时此刻，他也完全能够想明白，龙遥的提议的确是基于现实情况的。
“不过，从我们这边的现实情况来看，把你们两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调到前线去，也的确不合适。”
巫海缓缓地转动眼珠，从左到右扫视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名灵将的身躯，声音变得愈加低沉。
“无论是灵核谷这边，还是学院那边，乃至整座苍灵城及周边城镇的安全，都离不开你们两个。至少，现在不行。把她们两个调回来之后，她们也无法立刻完全顶替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曹顺阳略微低下头，注视巫海的面庞。在他的印象中，能够让主帅也感到十分为难的事很少。但是，在最近的几年之内，这种事越来越多。
“因此，我的想法是，”巫海重重地停顿一下，随即略微提高嗓音，“同意把冰雪和黑暗都调回来，也同意让小寒、小薇跟随她们一起回来。但是，不把你们两个调过去。”
侯仁泽和曹顺阳同时目不转睛地注视巫海的面庞，没有立刻回话。两人都知道，主帅的话还没说完。
“我会向执政官阁下和军委其他成员提出申请，”巫海的声音开始变得浑厚，“派遣精英灵师团当中的一部分成员前往西北部前线，并配合中央军团作战。这应该足以弥补冰雪被调回、黑暗又难以直接参战所造成的损失。你们觉得怎么样？”
侯仁泽突然一愣，随即立刻低下头，露出思考问题的表情。他不太赞同巫海的提议，却无法立刻找出合适而充分的反对理由，更想不出更佳的解决方案。
“这……这样行吗，主帅阁下？”曹顺阳则立刻表示质疑，“灵核谷这边……不是已经人手不够了吗？如果要调动苍灵城里、甚至是执政官府之内的兵力，执政官阁下能同意吗？”
“在当前情况下，执政官阁下应该是能够想明白的，”巫海稳稳地说，“冰雪和黑暗调回来之后，她们二人可以尽可能地分担一部分苍灵城、乃至整个平原行省的防务，也能够尽可能地分担灵核谷中的一部分日常事务。而且，他也知道，之前西边发生大规模的异变现象的时候，我这边已经派遣过几个人跟随你和大地一起去化解危机。如果他暂时不同意，我可以尽快地抽出时间去和他单独面谈。”
曹顺阳再次露出有些犹豫的表情，并退后一步，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巫海的话。他也知道，自从大地灵将贺博岩回到北方并继续镇守北部边境之后，沧澜国海军部队和小股侦查灵师部队在边境地区的小动作一直没有中断过。包括他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担心沧澜国会突然参战。因为，从沧澜国军队的动向来看，沧澜国完全不会帮助苍灵国和坚岩国中的任何一方，大概率会争取趁双方同时遭受损失的时候获利。更何况，从北方的边防部队和侦查部队获得的最新情报来看，沧澜国也有可能已经开始集中训练邪恶灵师部队，且极有可能用邪恶灵师部队对苍灵国发动突然袭击。
“从目前来看，坚岩国的审判灵将应该还不会出现在前线战场上，”巫海继续说，“即便他也来到前线，毁灭也完全能够对付他。除此之外，天空和圣水都已经达到七阶，都足以同时应对敌军的至少两名个人修为在六阶的灵将。”
“什么？天空……已经突破七阶了？”
侯仁泽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连续上前两步。他不仅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在报告里读到这一件事。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没错，”巫海缓慢地点头，“如果他不是已经突破七阶，他又怎么能够在对攻战中完胜那个叛徒呢？他恢复和自我调整的能力，其实是比你我预料的要强得多的。”
“嗯……是。”
侯仁泽不得不向巫海点头，随即后退两步，露出充满疑虑的表情，整个人像是突然遭受到某种打击一样。
“顺阳啊，小梦怡……目前还在南方吗？”
巫海当即注意到侯仁泽的神态变化，却完全没有立刻对此说什么。他略微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位于另外一侧的曹顺阳，脸上再次露出慈祥的笑容。
“是。”
曹顺阳当即向巫海点头行礼，脸上的表情同样立即缓和很多。
“她和家族的多名高层成员都还会继续在南方待一段时间。她这一次去南方，既是要和她二姐一起视察家族在南方各行省的一些产业的现状，也要代表家族高层处理整个家族在南方的一些势力所产生的纠纷。还有，她还要和她二姐一起去琼华城看望她大姐。”
巫海连续点头，显得十分满意。侯仁泽却显得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
“最后就是……”曹顺阳停顿一下，用力吞咽口水，随即重新露出认真的表情，“她要去圣光峰，正式地完成明光天使的力量传承。”
侯仁泽连续眨眼，随即瞪大双眼，却仍然没有开口问什么。他自然是知道薛梦怡所拥有的明光天使传承力量的，却从来没有亲眼见到她施展过这种力量。他大约能够猜到，薛梦怡要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去明光家族的每一代继承人都要去的圣光峰完成力量传承，究竟是为什么。
“嗯……好。”
巫海再次满意地点头，抬起手掌，向曹顺阳轻轻摆手。
“既然如此，等到冰雪和黑暗回来之后，你就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吧。在她接受传承的过程当中，最好还是由你护送她并保护她的安全。等到她完成传承的过程之后，你再亲自去一趟南方边境，了解一下南方边境的真实情况，再和创造交流一下，看看炽穹国目前到底有没有动作。”
“是。”
曹顺阳当即答应并行礼，脸上却露出带有几分忧虑的表情。他记得，在现任的苍灵十二将当中，只有主帅巫海和副帅龙遥相对比较了解自从成为灵将之后便常年驻守在南部边境的创造灵将，其他所有灵将对创造灵将的了解程度基本都相对较浅。他本人更是至今仍然没有正式见到过这位平日里一直深居简出的创造灵将，只是曾经收到过创造灵将寄回到灵核谷里的报告。
“仁泽啊，”巫海缓缓地把目光转向侯仁泽，“小雷曦在她寄回来的信里反映给你的那些困难和疑惑，没有你不能给她解答的吧？”
“目前没有，主帅阁下。”
侯仁泽同样立即回答，并向巫海点头行礼，整个人显得没有丝毫犹豫。他自己十分清楚，雷曦所面临的真正最重要的问题不在她寄回来的信上。而且，关于这个问题，即便是他，也无法替她做主，更难以帮她解决。
“好。”
巫海稳稳地点头，随即抬起头，注视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名灵将，再次露出严肃而认真的表情。
“我最后和你们两个确认一下：对于我目前提出的调动方案，你们两个有没有不同意见？”
“没有。”侯仁泽和曹顺阳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
巫海抬起手掌，轻轻向上方摆手，双目中再次释放出两颗明亮的银色光点。多个形状完全相同的银灰色空间旋涡当即从他身前各处的空间之中显现出来。这几个空间旋涡都明显比之前的空间旋涡更加宽阔，也更加深邃，其深处完全是如同夜晚的星空一般的纯黑色。
侯仁泽转动眼珠，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曹顺阳。曹顺阳略微抬起头，双眼注视大厅顶端的石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