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大龙在角楼上一眯眼:“郭先生,您那里,到那边的另外一只灯笼,也是差不多远吧?”
郭汉生看看,笑道:“正是成犄角之势。”
说话间,他将枪架在端起的左臂上,瞄了瞄,又将枪放下,吐出一口气。
众人都看着。
饥民中有人叹气:“唉,白面书生,怎么跟舒大护院比试?”
郭汉生又端起枪,架在左胳膊上,又瞄了瞄。
众人提心吊胆,舒大龙在这边角楼上冷笑。
他做了准备。
要是这叫做郭汉生的青年调转枪口冲他,他就把提在手里的另一支驳壳枪亮出来,一枪把这闹事的首脑,从那八仙桌上打下去。
那时候,群龙无首。众人也都看得见,乃是这郭姓书生坏了江湖规矩。
“自然,今天这乱子,必将消了---”
舒大龙正在这里得意暗想。
那边,“啪!”郭汉生好不容易打了一枪出去。
众人脑袋齐齐摆动,如水上波浪。
只见那边,第二只灯笼飘然落下。
众人狂热大呼,翻墙开门,一拥而入。
那第二只灯笼刚刚落地,舒大龙已经窜下角楼。
按照早先的布置,他和一帮护院,护送何老夫人离开。
此次劫富行动,伤了几人,未死一人,而终被国共合作的省党部列为过激行为。
放了一枪的郭汉生,却因此而一举成名,成为洎江当时最为风光的赤党党人之一。
过去的赤党人郭汉生——现在的国民党人黎之虎——的思绪,也到过去转了一圈。
他想起:“---后来,赤党上级组织考虑,何老太爷等人的势力,是国民政府在洎江的主要依靠对象,我与其结下了樑子,不利于工作开展,将我调去了北方---今天,我却以这样一种身份回到了洎江。正是风云变幻,人生难测啊!”
众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姜贵想起传闻的郭汉生事迹,看自己的新任顶头上司黎之虎的眼光复杂了一些。
这时候,他又猛然想起,传说中,当年郭汉生率领饥民捣破的,应该正是何司令的家乡大院。
难怪何司令怒发冲冠!
“好了!”
夏秋民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觉得已经到了自己说话的时候。
黎之虎处变不惊,对他自己的身份行为把握得很稳妥。而且并不多言。两句重复的话,使场面波澜起而又伏。
夏秋民想起行营钱主任的话。
“---除了蒋总司令身边那一两个早年赤党党人,现在坚决反共的将领之外,对其余的投诚的赤党分子,均不可以完全信任。因为,他们都是因为贪生怕死才归顺政府---”
夏秋民鼻子里,暗暗哼了一声。
“看来,老同学钱主任的话,也不是绝对准确。眼前的这位黎科长,明显就不怎么怕死!”
“好了诸位,”夏秋民清清嗓子,“黎科长是南京,嗯,中央有关方面,极力举荐的人才!
上个月,匪共北方局和顺直省委被一举破获,七名匪共首要人物被明正典刑,授首服法,就是黎先生的功劳。”
这时侯,夏秋民的声调升高了。
“在此,我要提醒诸位——黎先生,是在前年冬季加入政府工作的。”
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