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绝处求生 永不言弃
书名:雪飞炎海 作者:谭玉旋 本章字数:10695字 发布时间:2023-08-15

这天晚上,凌璋来到凌儒的寝宫,硕德殿。殿中金碧辉煌,异香扑鼻,陈设华丽,奢靡万种。窗边的珍珠帘子被晚风一吹,叮当作响。隔着一层纱帐可见一张圆形的象牙大床上,凌儒穿着绸缎罗衣,袒露胸膛,靠在两个通身赤裸的美人身上,姿势特异,当真是极为香艳的美人垫,另有四名个美人正在为他按摩。凌儒闭着眼睛,甚为享受。

凌璋跪拜于地,说道:“启禀神君,孩儿有要事奏报,请屏退左右。”凌儒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六名美人退下从一架八扇水精如意屏风后,转了出去。凌儒缓缓启唇道:“说吧。”凌璋再拜于地,朗声说道:“恭喜神君,孩儿不辱使命,历经磨难挫折,终于找到了血魔珠。”凌儒道:“在那个名叫萧追的孩子身上,对吗?”

凌璋心中一叹,父亲果然知道,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他,他既然知道,凌璋这邀功请赏的心就凉了半截,他素知父亲性情,神色依旧不改,说道:“是,血魔珠就在萧追的胸膛中。”凌儒冷冷道:“你既知道,为何还不将血魔珠取出来。”不等凌璋回答,凌儒接着说道:“是因为离离吗?你爱上了他,所以下不了手。”

凌璋在权势熏陶下长大,他越是向往权势,就越是为权势所欺压。对于权势的渴望,让他在凌儒面前变得庸懦猥崽,畏父如虎,生怕父亲对他有一丝不满,这句话在凌璋听来太重,好像自己为了离离背叛了他,而凌璋是因为脑海中真的闪过这个念头,所以才感觉心慌,急忙辩解道:“不,神君明鉴,孩儿绝无此意。是他们的身份有些特殊,他们是萧情宫主和婉阳夫人的后人,有守护血魔珠的使命,离离雪飞炎海修为甚高,甚至不在儿子之下,血魔珠又事关重大,恐怕打草惊蛇,坏了神君大事,这才没有动手,将他们带回来,请神君定夺处置。”

凌儒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忙着谈情说爱,忘记我交代你的事情。”凌璋颤声道:“儿子不敢。”凌儒依旧面无表情,说道:“你将此事原本说来。”于是凌璋将此事前因后果,他如何遇到离离,如何救下他们,以及离离给他讲述的,关于萧何二氏在蛩鸣守护血魔珠,渡魔的故事,以及萧追身怀血魔珠如今的情况,原原本本,事无巨细讲给凌儒听,凌儒听后久久不语,半响才说道:“原来她跟咱们是同宗同源,怪不得,怪不得如此美丽。”语气中的欣赏和赞叹和透露出的情 欲和占有,好像离离就在他的眼前,被他触摸,凌璋找到血魔珠之后,兴奋不已,忘了父亲是个极为好 色的人,玉女池中豢养百名姬妾,酒池肉林,荒淫无边,血魔珠是凌儒心中最大的隐忧,如今魔珠找到,隐忧解除,应该大加赞赏,不想至今不置一词,很显然,他对离离的兴趣,比对血魔珠要大得多,凌璋心中一惊,隔着纱幔,凌璋无法看见凌儒的表情,只看到他身躯的轮廓。

凌璋小心翼翼询问道:“神君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凌儒笑出了声,说道:“怎么,你怕我杀了她。”凌璋道:“孩儿的意思正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否则以离离的美丽,再耽搁下去,恐怕生变。”凌儒冷笑道:“她如此美丽,你真舍得?你和她不是已经……”凌儒说了这句耐人寻味的话便没有再说下去,此时梨花宫上下人人以为凌璋和离离已经私定终身,有了肌肤之亲,凌璋急忙道:“神君误会了,离离果真极美,正因如此,我怕我无法摆脱她的爱意纠缠,误了大事,所以没有越礼,她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凌儒嗯了一声,平稳悠长,显然对凌璋的答复十分满意。凌璋实在猜不透父亲的意图,不敢再说话,他跪在玉石地板上,地板的寒气透了全身。

凌儒拥有冰魄雪心凌驾于众生,他那样的掌握一切,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称他为神君。保养极佳,面部没有皱纹,白皙红润,一半是享乐塑造的,一半是权势塑造,可叹冰魄雪心本是为天下苍生福祉所出,却变成他谋利的私器,贻害苍生。

那一张极为阴险的脸庞,非常平整,极少动表情,他不需要,他在很早之前,就没有了喜怒,天下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天下所有的东西他都已经得到,所以他不需要喜。世间没有人能战胜他,制衡他,更没有人敢挑战他,所有人都畏惧他,尊敬他,他好泰然自若,甚至不用说一句话,趋奉他的人就会揣摩他的心意,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所以他不需要怒。

他早就没有了没有人性。

只听他说道:“萧情的后人果然非同一般,他们真的守住了血魔珠,守了这多年,当真了不起。”凌璋揣度父亲的心意说道:“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多年来守护苍生的只有神君,只有冰魄雪心,只有咱们梨花宫,至于什么萧家何家,谁知道是真是假,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真是假。”这几句话说得甚合凌儒心意,他说道:“血魔珠到手了,兰因寺和栖鹭庵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该覆灭了。妙垣锋芒极盛,对我不恭,就那他开刀,从兰因寺开始吧。”凌璋道:“是,神君一统天下,霸业永存。”

凌儒极为厌恶妙垣。因为妙垣看破了他虚伪的本质。妙垣救苦救难,对这世界了解的太多,参悟的太多,看到了世界的本质,看透了了梨花宫的卑鄙。妙垣实在是个太聪明的人,他不遗余力扩大自己在人间的影响力,他获得了越来越多人的喜欢、敬仰和尊重,这触动了凌儒的逆鳞,因为这世上只能有一个神明,那就是自己。

妙垣必须要死,兰因寺必须要亡,近年来凌儒想要一统天下的心越来越强烈,甚至想过不顾天下人的议论直接动手灭掉栖鹭庵和兰因寺,可他终究不敢,他的忌惮在于血魔珠,在于萧情最后给凌德留的,凌德又代代传下来的话。他害怕有一天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引得萧家人出现,血魔珠会战胜冰魄雪心,夺走他所拥有的的一切。

换言之就是害怕萧情祖师爷知道了他们如今的所做所为,会来惩罚他们,毕竟冰魄雪心是由萧情创造,毕竟萧家后人亦是梨花宫正宗传人,他们雪飞炎海的修为,也可驾驭冰魄雪心,如果他们真的出现,梨花宫易主,那就非同小可了,是以这些年凌儒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终究不敢太过,就是怕有一天,萧家后人真的出现,虽然这种几率已经微乎其微。

就是微茫的希望,保住了栖鹭庵和兰因寺的多年的平安。

这时萧家后人出现,死得死伤得伤,再好不过了,冰魄雪心和血魔珠同时在手,天下再也没有什么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萧家后人给他蒙上的阴影让他不快,他要彻底扫除,也好彻底报复,永远杜绝他们夺回梨花宫的可能,只听他冷冰冰说道:“那个蛩鸣在哪里,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凌璋回话道:“据离离所说,蛩鸣隐秘至极,我曾按照她的形容,暗中派人回去找过,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想就算是离离亲自找回去,也未必找的到。至于蛩鸣中的人,还有几百口,萧追是萧博的小儿子,萧博有个双腿瘫痪的大儿子萧逊,他也还在蛩鸣。”

凌儒沉吟道:“离离出得来,他们也出得来。拖久了容易走漏消息。”又问道:“你说的那个何千在哪里?”凌璋道:“儿子和他交过手,他雪飞炎海的功力也甚为高强,我没能杀得了他,让他逃了,后来用计抓他未成,他便再也不上钩了。”凌儒哼了一声,既是对何千的鄙夷和不屑,也是对凌璋无能的不满,他说:“你去昆仑狱找白辉夜,把何千的形貌武功告诉他,让他三天之内,把何千带到我的面前。”凌璋道:“是。”他又问:“神君打算何时灭掉兰因寺。”凌儒道:“我自有安排。”

找到何千,灭掉蛩鸣这是要赶尽杀绝,不留活口。以便对付兰因寺,想必离离和萧追难逃一死,凌璋心有不忍道:“是,能否饶过离离一命。”按照凌璋的想法,将她囚禁在玉山一辈子不许见人也就罢了。

凌儒道:“谁说我要杀她,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梨花宫上下也都将你们视作神仙眷侣,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们,十天之后,你们便成亲吧。”凌璋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父亲会要他娶离离,离离萧家后人的身份,是凌儒所忌惮的,必欲除之而后快的,要灭蛩鸣,离离必定以死相拼,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成为梨花宫的少夫人,这一定是个阴谋,这个阴谋所图,他暂时还猜想不到。只觉得此事十分不妥,说道:“离离貌似柔弱,实则刚毅,她若知道实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像她这样身份不明的人怎么配做梨花宫的少夫人,她在梨花宫有了名位那之后若是……”凌儒道:“萧追在我们手上,你害怕她不乖乖听话吗?”凌璋终究不敢反抗父亲,嗫喏道:“是。”凌儒道:“你若答应我一件事,将来守护神的位置少不了由你坐上如何?”凌璋一听守护神三个字,想都不想便答应了,大喜道:“是。”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怜的离离万万想不到,在她心里顶天立地的凌璋,竟会如此软弱无能,将她出卖的干干净净,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凌璋。

凌璋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返回白萍洲,在这一天一夜中,离离守着萧追等待得不安极了。见到凌璋回来,忍不住哭了。无助的像是一个折翼的天使,使浪子回头,迷途知返。凌璋不禁生出一丝恻忍之心,愧疚之情,旋即淹没在争权夺利的欲 望之中,他是如此可恶,他还在欺骗离离,只听他假作温柔替离离拭泪,说道:“离离,我已经禀明父亲,他深为萧家感动,他告诉我,他有把握一定可以取出血魔珠,一定可以治得好追儿。”离离闻言,又哭了,不过这是喜悦的泪水,激动的泪水,凌璋又道:“不过有个条件。”离离问道:“什么条件,”凌璋低下头在离离耳边说道:“那就是你嫁给我。”离离立刻羞得满脸绯红,充满甜蜜和喜悦,凌璋叹道:“她对我果然是一片真心。”凌璋想,她不日便会知道真相,这样柔情相对的日子只怕不多了,于是引 诱她说出对自己的情意,故意问道:“追儿的伤势不能耽搁,要一切从简,委屈你了。实在是因为血魔珠非同小可,守护神心中还有一些疑虑,只要咱们成为一家人,便尽可打消了,你不愿意吗?”

凌儒肯为萧追疗伤,凌璋肯迎娶自己,血魔珠堂堂正正归位,以后由梨花宫来守护,萧家后人从此解脱了痛苦,她心头几件大事都解决了,用的是这样一种喜悦圆满的方式。她对凌璋感激不尽,真不知该如何讨好凌璋,服侍凌璋为他尽心才能报答他的恩情,离离抬头望着他说道:“凌璋多谢你,如果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让你不喜欢,你一定要跟我说。我会改的,我会对你好,我会一个好妻子,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丈夫。我一定会用我所有的爱来报答你。”此时的离离浑身洋溢着爱的神光,当真极美,感动了凌璋,他为离离哭了,离离的真心就只换来了这滴眼泪,仅此而已。

梨花宫为了凌璋和离离的婚事大张旗鼓地布置起来,从离离上玉山的第一天,就知道她和凌璋是一对儿 众人毫不意外。

随着婚期的临近,离离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她的心情也轻松起来,凌璋依旧每天用雪飞炎海为萧追疗伤,萧追的伤势也是大有起色。这天凌璋对离离说:“山上的梨花都开了,咱们去看看吧。”离离欣然答允。

当年萧情婉阳远走蛩鸣,留给凌德的是一个破败不堪的梨花宫,梨花树死,玉清洞颓,除了冰魄雪心什么都没有了,重建梨花宫,凌德着实费了一番心思。他在玉山之上遍种梨花树,并以冰魄雪心加以养护,每年春天,花开如雪,颇有当年千年梨花树灵花傲雪的神韵,梨花宫历代对梨花林精心照护,有几株长势奇佳,已经有三人合抱粗了。今年梨花早早就开来,漫山遍野晶琼一片,如同雪满枝头,离离穿过花林,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衣裳,真像是千千万万的梨花中最美的一朵。凌璋看得痴了,离离忽然问道:“那颗千年梨花树还在吗?”凌璋道:“还在,当年取出冰魄雪心之后,千年梨花树枯死,却几十年屹立不倒,不腐不朽,除了不生花叶,一切如旧。咱们宫中的弟子对其也是爱护有加,盼望有一天重焕生机。”

说话间二人便穿过琼林来到千年梨花树下,离离看着这株巨大的朽木,感到好生心痛。哀悯的气质再次让离离看起来像一个神一样伟大,雪飞炎海的功力自然而然生发,仿佛千千万万朵梨花一齐开放,这时一阵风吹来,离离的裙摆扬起,感到千年梨花树复活。这时凌儒正在不远处注视着离离,他的目光十分复杂,有惊叹敬畏还有垂涎,有阴谋还有得意,不想世上竟有如此美女,当年梦中指点祖师爷的女神也不过如此了。

十天之后,婚礼如期举行,玉山热闹非凡,高朋满座、嘉宾云集。那天离离盛装,身披云裳,裙拖湘江。望之若神,观者如堵。

凤冠之下,离离的面容漾满微笑,此刻即将成为凌璋的妻子,她满心欢喜,凌璋,凌璋,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离离带着盖头,她看不到凌璋的表情,看不到他勉强的笑容,她没有意识到危险,她这时满怀期待,想的都是,她正式成为梨花宫的少夫人,冰魄雪心可以治好萧追,他会恢复健康,重新拥有幸福的人生,她还可以回到蛩鸣,接回萧逊和绣枫,凌璋还有梨花宫都会继续守护血魔珠,血魔珠永远都不会出世,她心中有些激动,哥哥你看到了吗?我即将完成你的托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礼成之后,她坐在新房中等待凌璋,那张略施脂粉便美艳绝伦的脸上,都是憧憬,还有一丝紧张,她再一次默默鼓励自己,她再一次在心里对凌璋说:“凌璋,谢谢你,我会是一个好妻子的。”

新房里静悄悄的,忽然她感到凌璋推开了房门,坐到了她的身边,她的耳边传来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她和凌璋相处很久,对他十分了解,他的气息一向是很温柔的,这陌生的气息让离离害怕,她轻轻唤了一声:“凌璋。”

她身边的人骤然掀起了她的盖头,她眼前的人不是他挚爱的凌璋,而是凌儒,在凌儒那张异常平滑白净的面庞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她不知该如何呼吸,她的嘴闭不上,也张不开,一颤一抖吐出来几个字:“神,神君,凌璋呢。”凌儒见离离如此惊惶,更觉有趣,他哈哈大笑,大手一伸,揽过离离的腰,将她禁锢在怀中,在她颈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清雅的香气,又在离离耳边吐出来,说:“今夜我是你的新郎。”说着扯掉了离离的凤冠,离离的长发瀑布一般倾泻下来,离离再想安慰自己已经不能,她清醒过来,她早就感觉梨花宫不对劲了,只不过被凌璋的虚情假意迷惑,使她回避内心真实的想法,梨花宫背弃了本心,果然如此,凌璋欺骗了自己,他们根本不打算为萧追治伤,他们狼子野心,萧追有危险。离离拼命使出雪飞炎海的功夫一挣,挣脱了凌儒的桎梏,凌儒没想到离离雪飞炎海修为如此了得,只见朵朵梨花从她身上飞了出来,能够幻形梨花,几十年来梨花宫从来无人做到,八十多年过去,只有婉阳一人而已。

凌儒左手一翻,掌心便托着一颗冰清玉洁的珠子。正是冰魄雪心,只见凌儒念动法诀,冰魄雪心发出漩涡一般的光芒,离离身上的梨花,还有她的修为全部被吸入冰魄雪心之中,离离感到自己的功力在逐渐流失,她无法反抗,不一会儿她便软软瘫在床上,任凌儒摆布了,之后发生的一切违背伦常,荒唐至极,更是任何一个清白坚贞的女子所不能忍受的侮辱,这个夜晚离离知晓了凌儒的无耻丑恶,她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梨花宫所有罪恶的真相,感受到了没顶的绝望,这一刻离离心中不再期待任何人任何事。她才意识到,她究竟有多么愚蠢,作为萧家后人,作为血魔珠的守护人,轻信凌璋是个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凌儒,他是天下的守护神啊。萧情如果能够知道今天,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所有为此牺牲的前辈,又怎能想到会被辜负至此。

第二天早上凌璋来到新房,他喝了一夜的闷酒,他以为自己对离离没有多少感情,可以轻易将她舍弃,真的到了这一天,凌璋的心好痛。原来他爱离离,比他自己想象的更深。

他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走进去,只见离离半裸躺在床上,裸露的肌肤上满是伤痕,钗环都散了,头发乱堆着,反而更美,绝色美人就是如此,怎样都是美的,他跪在离离床边,说:“离离,对不起。”离离听到了他的声音,像是死人突然活过来一样坐起来,紧紧抓着凌璋的肩膀,厉声问:“蛩鸣呢,你说出蛩鸣了吗?啊?”凌璋垂首不语,离离见他这副窝囊样子就什么明白了,她只恨自己从前瞎了眼睛,被凌璋的外表迷惑。她没有在凌璋面前流泪,这没有意义,她将所有苦涩的泪水流回心里。凌璋轻轻说:“离离,我知道你恨我,你怪我骗了你,不,我没有骗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可是成为守护神是我的梦想,从小到大我为此付出太多,我不能放弃的。你能理解我吗?”离离冷笑一声,不再和他说话,不再看他,离离对她的冷漠,让凌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恨意,他恨自己,更恨凌儒,他报复凌儒的方式和他反抗竟然是狠狠占有离离,他强 暴了她。

那一刻她真的想要死,可是她不能死,哪怕再艰难,萧情的后人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责任。离离想到萧追的处境,想到天下的人处境,几乎全部生活在冰魄雪心的淫威之下。曾经她认为自己非常幸运能够遇到凌璋,她早应该知道,世间一切充满变数,没有人值得信任,像是亲人的感情,是最不同的,是不可类比的,没有人会像哥哥那样待她,她不应该轻信凌璋,不应该如此草率地爱上他,这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她之后的生命都将弥补这个错误。她将不择手段,不惜一切。做一切能做的事情尽力去弥补,去赎罪。可她一无所有,只有她的身体,她的美丽。她掩面而泣又擦干眼泪,布满血丝的眼睛中,决绝的眼神流露出来,这一刻起她不再从前在萧博羽翼之下,单纯善良天真烂漫的姑娘,而是一个苦命的无助的绝望的身心饱受摧残的女人。如果会因此而变得阴谋毒辣满腹机心,她希望哥哥在天有灵能够原谅她。

凌儒命人将离离看守起来,她不得离开房间半步,她知道,萧追已经落到了他们手里,生死未卜,不由得焦急万分。

第二天晚上,凌儒又来到了离离的房间,离离对凌儒说:“让我见见萧追,跟他说一会儿话,否则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我要逃出去全无可能,可是我要死,总会有机会总会有办法。”凌儒盛气凌人、骄矜自负,从来没有人敢违逆他,更别说要挟他,销 魂的夜晚确实难忘,他对离离还是很怜惜的,现在离离在他眼中是一件精美绝伦的瓷器,是稀世珍宝,他不舍得打翻,使之变为碎片,总之他现在舍不得让离离死,既然她无法救走萧追,见一面又何妨呢。于是凌儒用手背轻轻划过离离的脸庞和头发,对她说:“好,我让你见他,你知道该如何回报我吗?”离离嫣然一笑说:“知道。”

就在萧离离与凌璋成亲的那天晚上,白辉夜奉凌儒之命,前去白萍洲将已被迷晕的萧追带回昆仑狱最底层关了起来。

要到达那里需要经过二十道关卡,最后一关由狱神白辉夜亲自镇守,就是大罗神仙,也别想从这里劫出人犯。就算是大罗神仙被关在这里也是插翅难飞。

萧追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幽暗阴冷的地牢之中,手脚和腰上拴着铁链,每动一下都当啷作响,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沉到冰冷的深渊之中,浸满了绝望。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姑姑出事了,在离离与凌璋成亲的前夕,离离对他说:“追儿,姑姑今天要当新娘子了。”他说:“我也想去。我是你的亲人,我代表咱们萧家。我要他们知道咱们萧家不是没有人,这样他就不敢欺负了你。”离离道:“今天过后咱们就真真正正是一家人,你不要总是这样想,凌璋不会欺负我的,他会保护我,也会保护你的。典礼之上闲杂人等太多,你不能去,你要好好休息,明天守护神就会用冰魄雪心给你治伤,你会好起来的知道吗?”虽然当时离离这样告诉他,可是他一点也不高兴,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好起来,除了凌琛之外,他对梨花宫这个地方没有一点点好感,果然,果然还是这样,他们又遭到了背叛,又遭到了欺骗。

从他第一眼见到凌璋,他就不喜欢他,一定是他负了姑姑,他伤害了她,不过他真的想不明白,凌璋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伤害姑姑。

姑姑不应嫁给他,自己怎么能答应,怎么能允许,他五内如沸,疯狂砸着墙壁,他咆哮道:“姑姑呢,我姑姑呢,姑姑,你们把她怎么了,让我见她,让我见她。姑姑,你在哪?你在哪里?” 萧追声嘶力竭喊着,没有任何回音,他重伤未愈,中气不足,一会便喊不出来了,他感到自己快疯了,这时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感到一股气息在体内涌动,要破体而出,牢房的门忽然打开,萧追看到了离离,气息瞬间平静,他喜极而泣道:“姑姑。”他的声音喑哑无比,离离闻之落泪,离离看到萧追浑身绑着铁链,心中更恨,她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萧追,让他落到如此境地。

对于这个孩子,她有最深的歉疚,她微笑着走向萧追,而她的眼泪不受控制一颗一颗掉下来,萧追抬起被铁链拴住的手,拂去她的泪珠,牢房里十分昏暗,萧追努力睁大眼睛认真仔细看着离离,这么几天没见,姑姑变了,眼中欢欣的丰采为浓重的悲伤取代,即便离离极力掩盖,萧追还是看出来了,姑姑受了委屈,自己身陷囹圄,姑姑也一定不自由,说道:“姑姑,凌璋对你不好吗?他欺负了你是不是?”离离道:“好孩子,对不起,姑姑错了,姑姑信错了人,姑姑爱错了人,今日的梨花宫已非从前的梨花宫,他们心中没有苍生,他们都是卑鄙无耻的禽兽。”萧追听了这话胸膛再次剧痛,浑身再次血气翻涌,他红着眼睛说:“我要从这里杀出去,我要杀了他们。”离离冷静地看着萧追血红的双眼透出的浓烈杀气和成魔念头问道:“你想怎么杀出去。”萧追道:“我要用血魔珠杀了他们,我要救你出去。”离离对他所言并不感到意外,她就是担心萧追得知真相会经受不住打击,误入歧途,一念成魔,这是她今天必须要来的原因,她要绝了萧追成魔的念头。她狠下心抬手重重打了萧追一个耳光,厉声道:“你再说一次,你要干什么。”萧追毫不相让,说道:“我要用血魔珠,我要救你出去,我错了吗?”离离道:“你如果这样做,我立刻死在你的面前。”萧追道:“为什么?”

离离厉声道:“难道你忘了你父亲的教诲?难道你不知道血魔珠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家族存在的意义?!”萧追道:“我知道,姑姑,可是他们辜负了天下,他们伤害了你,我也不反抗吗?我为什么不能反抗!”离离道:“你可以反抗,你可以不服,但是你不能用血魔珠。”萧追道:“不用血魔珠怎么杀出去,杀出去,你总还是有一条活路的。”离离道:“你也是萧家儿女,难道认为我会背叛家族苟且偷生吗?”萧追道:“你没有背叛,我没有背叛,眼睁睁看着他们伤害你,我做不到。”离离道:“你以为你一怒成魔便是孝顺?这是陷萧家列祖列宗于不义,叫他们魂魄难安,用受轮回之苦,受尽磨难。你不忍见亲人受苦,就忍见天下千千万万人受苦吗?这不是你的孝心,不是你的血性,这是你逞匹夫之勇、图一时之快,你意气用事成魔之后呢?你大开杀戒之后呢?你逃离了昆仑狱把血魔珠带向人间之后呢?”萧追答不上来,离离道:“当年全盛的血魔珠与初生的冰魄雪心不过战成平手而已,谁也消灭不了对方,咱们的祖先这才携血魔珠远走蛩鸣避世,以求安宁,而今此消彼长,血魔珠战胜不了冰魄雪心,你要让血魔珠强行出世,脱离你的掌控,反而主宰你的意志,再也由不得你了,你会大开杀戒,你会滥杀无辜。这是害人害己的蠢事,我决不允许你这样做。”萧追道:“姑姑,是他们不仁在先,他们用冰魄雪心残害世人,难道也不管不问吗?”

离离道:“追儿,你心怀天下我很高兴,可是不论如何,你不能用血魔珠,因为血魔珠不是你的,也不是萧家的,而是天下的,你要用,要问问天下人答应不答应,他们不会答应的,没有希望生活骤然改变,血魔珠关系很多人的命运,不能轻易改变,不要轻易动念 。”萧追哭道:“姑姑,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受苦,我做不到不恨,我好恨啊。”离离道:“成魔之后你将无法控制自己,你会滥杀无辜,会死很多的人的你知道吗?”萧追红着眼睛冷冷道:“那是他们该死。”离离道:“住口,这岂是萧家后人所言,你现在成魔,就前功尽弃,什么都白费了。这八十多年所有的牺牲全都白费了,如果你动用了血魔珠便不再是萧家子孙。你如果这样做,便是亲手将我打入万劫不复。我永远不会不会原谅你。”萧追道:“姑姑,别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要救你。”离离道:“我不用你救,你以为守护血魔珠是儿戏吗?姑姑自己犯的错,自己会承担,也会尽力弥补。你要做的就是守好自己,守好血魔珠。”萧追用手紧捂着胸口说道:“可是这里好疼,这里好恨。”离离道:“追儿,姑姑知道你为什么疼,也知道你为什么恨,单单凭借咱们家族的力量,想要渡尽血魔珠的魔气,使它重归平凡,如同吹网欲满,煎水作冰,可是我们依然这样去做,是因为我们相信真爱与信念是最强大的力量,坚信血魔珠可以被创造就可以被消灭。八十多年的渡魔,坚持到今天不容易,不要轻易放弃。太多的亲人因此牺牲,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你要让他们失望吗?”

萧追泪扑簌簌掉落,仿佛回到祠堂,每一位萧家后人都要在祠堂发誓,但叫萧家一人活着,绝不叫血魔珠重新现世。是的,这是他的责任。离离又道:“人人皆言愚公移山痴人说梦,精卫填海天方夜谭。又岂知穷山惧海,无远弗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不仅相信奇迹,也创造奇迹,血魔珠是一份最重大的责任,你不能用来负气斗狠。你如果意气用事将责任使命 抛诸脑后,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每一位萧家后人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都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们要用血肉之躯,用意志和血魔珠对抗,阻拦它的出世。每一个人都因此而死,姑姑说的对,他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可是他失去了一切,要他不去想不去恨,不去放在心上,谈何容易。可是血魔珠关系到太多人,他不能代天行事,也没资格替别人做决定,萧追的心已经逐渐平静下来,尽管此刻萧家为守护血魔珠忍受的所有伤痛都集中在萧追身上,让他痛不欲生,只听离离继续说道:“人生在世,忠孝最为根本,守住血魔珠就是你的忠,不报仇就是你的孝,你若动用血魔珠报仇,怎配为萧家子孙,有何面目去见萧家列祖列宗。所以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守住你自己,守住血魔珠,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这就是你存在的使命。真的到了最后无法挽回,血魔珠落入奸人之手,谁也不会怪你,可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只要没到最后关头,都不准放弃。萧家的忠孝仁义,都要靠你成全了。”

萧追垂首道:“姑姑,我明白了。”离离道:“姑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看似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其实还没到最后的关头,你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所以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活着知道吗?”萧追道:“我知道,我会活着。”离离正色道:“我要你向我发誓,你若动用血魔珠开启厄运,我活着便不得好死,我死了亦永世难安,魂魄无依,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苦楚,永世不得超生。”萧追他好委屈,好不甘心,可是他没有办法,身为萧家儿女,他不得不答应,点头道:“好,好。”他跪在离离面前,指天誓日,颤声复述。离离何尝愿意疾言厉色逼他,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又说道:“你真的想明白了。”萧追答道:“是。”离离道:“那如果有一天,你听到了我的死讯,看到了我的尸首,你会怎么做。”萧追颤声道:“我就当没有听见没有看见,我不会哭也不会怒,会保持平静,继续守护血魔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的一刻。”离离道:“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怒,为什么不报仇。”萧追正色道:“因为萧家后人为血魔珠而生,为血魔珠而死,生而无怨、死而无悔。”终于逼萧追说出这句话立下了誓言,可是离离却心痛难抑,可想而知,从今往后,他要吃多少苦,离离道:“萧追,你是一个好孩子,姑姑知道,你会做到。”萧追说道:“姑姑,我会做到,你也一定要活着。”他们认真看着彼此,最大的牵挂与不舍,对视良久,良久无言,这一刻萧追和萧离离都死了,活着的唯有使命,延续的唯有责任。

这时门开了,白辉夜冷冷说道:“少夫人,时间差不多了,回吧。”离离起身离开。离离想要救萧追,白辉夜是唯一的突破口,这天,离开昆仑狱的时候,她故意遗落了一条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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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飞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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