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炮手
杜剑锋跑上后山，看到了正在逃走的五名国军士兵。
他没有惊动他们，只是在后面悄悄地跟着，直到看到他们突然蹲下身子后不见了，他才感到跟丢了。
他继续朝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走去，谁知一脚踏空掉了下去，原来是一个陷阱。掉下去后，五名国军兄弟扑上来，举起手中的刺刀就朝着杜剑锋的胸口插入。
杜剑锋轻声道：“住手，老子也是国军！”
五名士兵一听，顿时愣住了，但并没有放开他。其中一名满脸胡子的士兵厉声道：“说，你部队的番号！”
杜剑锋轻声道：“老子是87师259旅特种营一营营长杜剑锋！”
这五名士兵一听，急忙放开他，那握着刺刀满脸络腮胡子的兵眼里露出敬意，声音也缓和了下来：“杜营长，我们是金陵兵工厂的守军部队。”
杜剑锋坐起来，喝道：“妈的，你们看老子穿着鬼子的军服，就把老子当成了鬼子不是？”
五名士兵呵呵笑着。
此时，山上响起了脚步声，杜剑锋和他们对视一眼，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络腮胡子的兵悄悄朝后移动退却，杜剑锋看到在这个陷阱深洞的周围是可以躲藏的凹地，于是他随着他们躲进去。
但是，这络腮胡子的兵并没有躲在下面，而是轻轻地拉开了身后的一扇门，杜剑锋随着他们进去后，就听到几声巨响，鬼子扔下来几颗手雷。
原本还有些光线的，随着这几声巨响之后，深洞被炸踏下来，将他们6人埋在了里面。络腮胡子在前面摸索着行进，杜剑锋跟着这几名士兵一直朝前摸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络腮胡子不走了，已经走到尽头了。
他在洞壁上摸索着，半晌后轻声骂道：“操他妈的小鬼子，把出口也给炸踏了，出不去了杜长官！”
杜剑锋从背包里摸出一个打火机，问道：“你确定这里是出口吗？”
络腮胡子回答道：“绝对没错，刚才炮击鬼子，我们就是从这里抱着炮弹进来的！”
杜剑锋道：“那好，你先让开，我看看！”说完了，他就移动到络腮胡子的前面，然后从小腿上拔出刺刀。
他在洞壁上扎着，感觉土壤中是石头，石头之间还有空隙，便说道：“他妈的，的确是给炸踏了。只能将这些封住出口的石头挪开！”
络腮胡子道：“杜长官，你退后，我们来干！”
杜剑锋忽地轻声道：“等会，你仔细听听！”
络腮胡子平心静气地将耳朵贴在洞壁上，一会后低声道：“大家不要出声，鬼子还在外面！”
不一会，杜剑锋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更加混乱，不像是鬼子兵走动的声音，倒像是老百姓。又过了一会，洞外响起了密集的射击声，大约五分钟后还是这样的枪声。
杜剑锋明白了，这是鬼子又在屠杀平民。
枪声响了整整一个上午，很有规律地每次间隔五分钟就会响起枪声来。
杜剑锋和五名士兵躲在洞中不敢出声，但大家已经知道，这是鬼子屠杀平民的动作，络腮胡子兵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杜剑锋拉着他，意思是说不要冲动，否则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络腮胡子忍耐着，眼中的泪水往下直淌。
下午三点，杜剑锋他们才没有听到外面的枪声，鬼子的脚步声很整齐，他知道鬼子杀完了平民开始撤离。
他轻声道：“可以挖了，鬼子撤了！”
络腮胡子流着泪，开始动手，半小时后掩埋的尘土被清理干净，杜剑锋看到一块块的石头堆积在出口，从石块的缝隙中射进来刺眼的光线。
又过了半小时，五名士兵才将出口压着的石块全部搬开，然后从里面钻出来。
杜剑锋站在寒风中，四周观察着，就在他身后200米处，鬼子挖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坑里淌满了被杀死的平民，这就是后来著名的“万人坑”惨案所在地。
史料中记载，日军占领南京后，金陵兵工厂附近是重灾区，也即是数以万计的平民和被俘国军士兵被鬼子屠杀的所在地。
坑中有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三岁小孩、青壮年、妇女和老人，全部被鬼子射杀，五名士兵看着眼前的惨景，双腿跪地，扑地痛哭。
杜剑锋脸色铁青，嘴唇咬破出血，此时，他眼中已无泪，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心中只有报仇，为这些无辜死去的同胞报仇！
“我们这他娘的是当的什么兵啊，杜长官？！”络腮胡子兵哭道，“我操他八辈祖宗的小鬼子啊，这些都是平民，平民啊！”
杜剑锋冷声道：“他妈的都起来，哭有个鸡巴用？拿起你们的刺刀和枪，跟老子去杀鬼子才是爷们该做的事情，别像个娘们似的！”
五名士兵默默地站起身来，络腮胡子盯着杜剑锋狠狠地说道：“好，杜长官，您现在就是我们的指挥官，您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们听您的指挥！”
杜剑锋看一眼刚刚爬出来的洞口，说道：“咱们现在无处藏身，这个洞今后就是指挥部，城里还有我们潜伏下来的人，小鬼子不会这么无止境地屠杀下去，过不了几天就会停止，所以，当前的任务是安全！”
络腮胡子问道：“杜长官的意思，是不是先躲藏在这里？”
杜剑锋点点头道：“我们首先得活着，才能给乡亲们报仇！走，回洞里去！”
五名士兵心头虽然怒火燃烧，但是长官的话就是命令，络腮胡子带头先钻进洞里，随后四名先后进去，杜剑锋最后一个进去。
络腮胡子和其余四名士兵将洞口的石块挪过来盖上，之后坐在洞里看着杜剑锋。
杜剑锋轻声道：“你们在这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络腮胡子道：“洞里耗子多，我们抓耗子吃。”
杜剑锋问道：“生吃？”
络腮胡子点点头。
杜剑锋对这几名衣衫褴褛的国军士兵另眼相看起来，生吃耗子肉、松鼠肉甚至还有蛇肉，杜剑锋在德国接受特训时都经历过，知道那种恶心和难受的滋味。
杜剑锋点头道：“好，你们都是优秀的中国军人，没有投降，有骨气！现在请大家报一下名号！”
络腮胡子说道：“我叫赵胜民，山东人，炮兵。”
其余四名依次报号，杜剑锋看着他们，轻声道：“李红波、张德发、李胜基，廖宏伟，都是炮兵？！”
络腮胡子道：“都是，杜长官！”
杜剑锋道：“我的特种小分队带我共有8人，他们是张德刚、欧阳剑、翟凌凌、张发才、张刚、来春往、周浩波，今天凌晨2点偷袭鬼子最高指挥部被鬼子合围，他们全部牺牲，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说到这里，他语气哽咽了，眼睛发红。
赵胜民等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他。
杜剑锋又道：“刚才你们炮击时，我和抓住的鬼子阻击手就躲在地下室里，这个地下室你们知道吧？”
赵胜民点头道：“知道，以前是地下仓库，专门放置枪械的。”
杜剑锋继续道：“就在刚才，我看到了你们，同时鬼子在搜捕，结果我出来时，那鬼子的阻击手跑了。以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赵胜民道：“杜长官，接下来该怎么办？”
杜剑锋道：“晚上我还要出去杀鬼子，你们不要出去，近身搏杀你们不会，再加上没有武器，出去是白白送死。我搞些吃的和武器回来，各位不要再莽撞了，记住了这是命令！”
赵胜民道：“好，我们服从杜长官的命令，等有了武器就去杀小鬼子。”
杜剑锋点点头，此后洞中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黑沉沉的夜来临。
杜剑锋从洞口爬出来，在夜风中他整了整身上的鬼子军装，然后走下山去。一会来到大街上，他站立了一会儿，却看到前面走来了一个鬼子小分队。
他快速隐身到了街道旁边的废墟里，然后在后面悄悄跟着。此刻，他知道不能在兵工厂附近杀死鬼子了，否则鬼子会再次来这里搜捕。所以，他在后面跟着。
这个小分队的鬼子走过了永乐路，随后拐到了七桥村，这条路杜剑锋是熟悉的，裘丽丽就是在这条路上被他押到地下室的。
鬼子进村了。
七桥村已经被鬼子屠村了，这个小分队的鬼子到这里来干嘛？他心里疑问着。
随后，他看到这股小分队的鬼子进了一家院子，这个院子他记起来，自己押着裘丽丽来过这里。
杜剑锋此时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等鬼子全部走进去后，他纵身跃上院子的墙头，看着里面的动静。
他听到了很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这队鬼子全部跪下来，趴在那老者的尸体前磕头，其中一人哭泣道：“萧司令啊，我们来晚了，来晚了啊！”
杜剑锋听出这声音是国语，他没有丝毫迟疑，从墙头一跃而下。
他落地的声响惊动了跪在地上磕头的“鬼子兵”，这些人迅速爬起来，举着枪刺就朝着他捅过来。
杜剑锋轻声道：“住手，我是特种旅一营长杜剑锋！”
这些穿着鬼子军装的人将他围在中间，站在外围的一人喝道：“那你可知这个院子里的人是谁？”
杜剑锋道：“没猜错的话，是萧令山将军的家属。”
外围那人轻声道：“都散开，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围着杜剑锋的士兵慢慢朝后退，外围那人走进来，杜剑锋道：“我的长官是259旅少将旅长易安华，你是哪位？”
这人顿时面露喜色，说道：“我是萧司令生前特务营营长萧山。”
杜剑锋摘下鬼子军帽，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庞来，静静地盯着眼前这位萧山营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