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因襄王在堰城天王庙行做法事,特召云大掌柜前往堰城议事。
作为少东家云尚的头号红人,胡三儿别看一介小小掌柜,也被少东家云尚点招,陪同前往,说是让他熟络下堰城的生意,也帮着跑跑腿。
有伙计说,这是胡三儿被那云公子看中,晋升西市掌柜的强烈信号,因而,走之前纷纷前来道喜。
胡三儿自知自己好事还是因救助的那个昏迷男子的关系,因而走前特意嘱咐把兄弟何东窗要好生照顾,千万不能在少东家云尚不在期间有什么差沲,否则难以交代少东家的相遇之恩。
临走时,他思前想后,怕出什么意外,还是修书一封拜托万大将军府的万安统领照看下自己的好兄弟何东窗,他知道“无利不早起”这句古话,信中隐晦之语更是不言而喻。
十天前,他在堰城收到兄弟何东窗传信,说那昏迷后生醒了过来。他欣喜若狂,忙将这一讯息告诉了少东家云尚,他知道他的好运来了。
果不其然,少东家知晓后,更是喜不自胜,兴奋之余连声叫好,直说此事办得漂亮,这让本就着急归家的少东家更是归心似箭。
因襄王做法事事宜宏大,老东家又久存归隐之心,要让少东家经事历练,所以直到前日,在少东家的软磨硬泡下,老东家才同意他们返回樊城。
因襄封实施宵禁,他们昨日一早在驿站休息一晚后,今儿一早就早早地起来赶路,午后他们就回到了樊城。
他先陪着少东家回家拜见了家母后,少东家稍作歇息,就去了满香楼。在门口他把从樊城带的礼品交与管事的后,少东家告诉他明日他们择机去看那昏迷后生,就让他回去休息,他才松了口气,返回他主管的铺子。
他骑着马与一个伙计押着从堰城带回的货物,尽管彼时秋风萧瑟,因刚才忙碌大汗浸衣,致使身上寒意阵阵,但仍难掩他内心的兴奋。
堰城一行,真正让他见识了才能是王家气派,那如流水般的雪花银滚进流出,那叫不出名字的山珍海味,那光彩华丽的针绢丝布,让他这个久居穷乡僻壤的穷小子大长了见识……
这世道真是有人穷无遮衣,饿死他乡。有人却挥金如土,纸醉金迷。能说这就是生来的命乎?
他在心里暗自庆幸,攀上了少东家这棵大树,庆幸自己也有大好的前程。
尽管街上行人不多,他也故意暗勒马缰,让它走得慢些再慢些。他意气风发地挺直了有些疲乏的腰杆,环视着大街,唇角轻扬,像凯旋的将军睥睨着一切,他似乎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这是云家的红人……”“这是云家的胡大掌柜……”云云……他很享受这一切……
不过,就在胡三儿经过中心大街,目光扫到城南方向那些破旧的矮墙时,不知为何,他的眼就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让他心里猛然一颤,他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偷偷地追着他,让他一下子警觉起来……
他勒住马,看似让着横行的路人,其实他只是略略平复下自己适才失态的神情。他本就是个处事精明之人,心说自己怎么突然荒腔走板,不成体统。自己只不过是“云海源”最底层的一个小小掌柜,如此行事,如让同行看到自己这般模样,还不知会把他说成什么样?这样能成大事吗?如此一想,让他不禁暗自捏了一把汗。他不禁回转过头,向身后看去……
也就是这一转头,让他觉得有一双极其不寻常的目光在盯着他。那目光与他对视一眼,似也注意到他有了戒备,就隐在行人间,不见了。
他愣在原地,如不是一旁的伙计催促,他不知会呆到什么时候。
他疑惑重重地回到他主管的铺子里,几个伙计见他归来,更是欢天喜地,一时在他身旁前呼后拥,连生意都不做了。
他本想放下物品就到何兄弟家,但听伙计们都订好了酒楼,要为他接风洗尘,在伙计听着那些谄媚之语中,他想着那双紧盯着充满是恶意的双眼,应了下来。
席间,他像往常一样,浅斟慢酌,与伙计们推杯换盏说说笑笑,虽看着兴致极高,但一停箸却眉宇间总流露出淡然的情绪,伙计们大多是人精,看出他多少有些心事,也有可能是旅途劳累了,因而,加快速度,掌灯时就散席而去。
出了酒楼,因还不到宵禁时辰,他让伙计自行回家,他说自己沿街走走。
伙计们知趣,一一作别。
因时间较晚,除了酒楼里传出的吆喝嬉戏之声,大街上很清淡,鲜有路人。
胡三儿慢悠悠地骑着马,沿着大街慢慢行驶,他几乎走走停停,走着走着就跃下马来四下观望,就像那种无家可归寻找客栈的远行人一样,尽管夜色暗淡,他还是通过商铺酒楼映出的灯光细细辨认一番,因为他确信是有一双眼睛,是有一个人在远远地跟着他。
当然,他不知道这人是谁,目的何在?
他知道,这些日子作为一个小掌柜,在云公子的提携下,他混得风生水起,但他也知道,他这样也引起了许多同僚们的不满,甚至是怀恨。所以,他此等大好形势下,他必须弄清楚那人是谁。
他在街上看似百无聊赖地走了一阵,在一个熟悉的十字路口突然挥马向南而行,过了条街,又过了一条街,然后进入一条岔道后一提马缰,向西急驰。
就这样三转两转,一路奔行,又转上了那条东西大街,直奔何东窗的药铺,一直骑行到药铺大门,将马拴好,就直接推门进了院子。
进入门后,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隔着门缝向外瞧瞧看了好长一会,见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才去正房与好兄弟何东窗会面。
兄弟多日不见,见面自是少不了是寒暄一番。尽管刚才来时他未感到有何异常,但心内仍是担心不已。待关了门后,他就悄悄将此事告诉了何东窗。
殊不知那何东窗听后,不知怎么,竟比他还紧张几分(当然这儿那胡三儿还不知道昨晚出现的银票之事)。当即吩咐赵四,让他悄悄地去前院去叫李三他们几个起来在门口候着,让何顺趴在窗沿盯着院门,只要有人偷入宅院,当正房的门一打开,赵四他们几个就带人过来拿人。
胡三儿何曾想到这近乎有些文弱的兄弟还有这么一手决断,有些忧心地问这样是否合适?
何东窗说既然他敢盯梢兄弟你,敢夜入咱们宅院,按律法,就是误将他打死也无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