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早对这些小鬼争斗的事情不感兴趣,能留在冥地隐修,就是因为她的心思都放在修炼一途,若还有多余,就是为了结交那些值得她结交的人物。
比如,像城隍老爷及鸳鸯湖各路阴兵将帅,等等,在她眼中算得上通天的存在,她才愿意“折节”相交。
至于一般小鬼,她根本懒得一看。
再至于小小修炼菜鸟,如丁贵这样式的,她同样不屑相见。所以,那时黑皮大王遣人请她前去求援,她也是能推即推,不愿出面。
丁贵在她心中,就是这样的修炼菜鸟,才令她印象深刻——此修炼之鬼,居然不顾修炼身份,会对一个城隍行下跪大礼。因为,修炼者绝无再跪他人的道理!
当时那一跪,简直要毁了断水仙子的三观。她不得不感叹,一个修炼之辈,怎能卑微如斯?
好在她一直瞧不上人鬼,也愿意以无下限的心思去考量人鬼,所以明知丁贵是修炼人鬼,她也勉强接受了对方的跪礼。
只是她心中的那份鄙视,已浓到极至,久难化开。
甚至,当时听蒋城还想隍邀请丁贵同赴鸳鸯湖时,断水仙子哪怕再能隐忍,也差点要出口阻止的。又好在丁贵有自知之明,借故推脱掉了。
试想,一个被自己极度鄙视的家伙,现在华丽转身,居然让自己敬重的丁灵王“嚣重”,兰香岂能不惊掉下巴?而且,想到以后可能还要一直与这种人为伍,她实在不耻啊。
不错,这就是元香的复杂感受。思量过后,她不由自主地望了丁灵王一眼,这个自己眼中顶尖的人物,为何要看得起这个小鬼?还如此客气替他引见?
“你去准备传送,我们马上便到。”
丁灵也感受出了三人间的古怪氛围,但她并不为意。
要说这三人间,能碰撞出什么火花,丁灵是不相信的。要说最接近人族女子的,丁灵知道非自己莫属。
不过,自己怎么会想到这方面?她心中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胡思乱想。然后为了避免尴尬,她连忙发声,将旁边一直激动难安的马头堡长先行驱开。
毕竟,有些话,她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马头堡长见到三个兽人女性光临,早就一阵恍惚,看直了眼。可丁灵王发了话,他哪怕再有不舍,也只能连声答应,然后去三层准备小传送去了。
丁灵见无关的堡长已去,又主动打破沉默道:
“丁贵,你可能想不到吧,元香也是我的同族,只比我晚了八百余年出世而已。”
丁贵暗叹一声果然,脸上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吃惊道:
“同族?狸猫族吗?想不到啊,你们居然如此有缘,还能在冥地相逢,真是难得。可以想见,你们今后的修炼也会进步神速,一发不可收拾啊……恭喜两位了。”
丁贵岂能看不出来断水仙子对他的不屑之色,但一想到自己的丑事,丁贵也只好畏缩一些,热情主动一些,算是讨好对方吧。
丁灵露齿一笑,没有说话,心中却明白,四个陪炼到位,她的修炼之速,将提升数倍不止。
然后她望向兰香,显然是要将说话机会留给对方,好让她能与丁贵熟悉一点。因为兰香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
果然,兰香没理会这份好意,只生冷一笑,脾腉一眼丁贵过后,居然就转身,对着丁灵恭敬道:
“王上,您可知此人的底细?”
丁灵听此无礼问话,脸上霎时变得很难看。
她不知兰香为何有此一问,但不管是丁贵的什么坏话,丁灵根本不想听见。
这无关其它,只是自己之间,最起码的尊重啊。
相处这么久,哪怕不提神灵大人,丁灵也同样早将丁贵视为自己人,只是她不愿意表达出来而已。相较而言,丁贵在她心中的份量,绝对要比兰香更亲近一层。
若是现在丁贵失了面子,她心里也不好受。何况,她还没有去想两人间的生死枷印。若兰香让丁贵气气极欲狂,那此地没人能承受得了。这天,绝对要塌一方!
所以,丁灵十分不满兰香的肆无忌惮,刚想喝住她,就听丁贵的声音抢先一步道:
“兰香,断水溪的事是个误会,就不必多提吧。而且,黑皮大王等人作恶多端,我与他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再说,我也没怪罪过他们……罢了,这点小事,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这位亓卿,我还不曾认识。”
丁贵也是急得不得了,他一听断水仙子居然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似乎要揭老底了,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赤裸裸的打脸啊。
几乎瞬间,他就认定对方要说的,一定是错拜蒋城隍的丑事,哪怕不是,丁贵也不愿此事被翻出来啊。
每每想及此事,丁贵都不禁自怨自艾,若被更多人知晓,他真得难以坦然相见了。
于是,他才抢先发声。
只是他的发声,一时又没有其他话好说,只能张冠李戴,真真假假,凑在一起稍作遮掩了。
兰香听罢,简直要气炸了。这人鬼居然敢信口开河,自己要说的,分明不是这点屁事,而是关于他的底细及人品。
不对,对方是在胡搅蛮缠?
兰香霎时意识到丁贵一定是在混淆视听,才如此急不可耐。
哼,若想就此抹敷衍过去,那他也太不识她断水仙子的手断了。
丁贵顾不上别人是怎么看自己的抢话表现,说完不待有人插口,又连忙佯作对亓齐兴趣满满的样子,大声问道:
“不知亓卿来自何处?”
亓齐当然感受到了此地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过,她并不像兰香那般不通世情。心中虽很有浮想,但面上却很淡然,而且颇给丁贵面子,不紧不慢道:
“丁公子误会了,亓齐生前并非女卿,只是兽人族的一个寻常女子。之前我一直待在鸳鸯湖,承蒙兰姐姐相邀,这才到松山一游。能遇见丁灵王,实在是叨天之大幸。”
亓齐的声音,与她的眼神一样,充满了温柔。而她的话,更是让人听了如沐春风,远不是兰香那蠢婆娘能比的。
丁贵瞬间就决定,以后要将亓齐与兰香区别看待。
虽没来得及询问亓齐的经历,但听到对方是随兰香一同出来,且是为了游逛而来,丁贵还是大为吃惊。
不用他追问,丁灵就体贴地解释道:
“你有很多不解吧,我也是不久前才听她俩说起的。其实,亓齐之前所待的鸳鸯湖,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据说那里驻有大量阴兵,还有督察司远驻其间,若不是与你有所约定,我甚至想去看上一眼……算了,这个牵涉甚广,一时也说不明白,还是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详说吧。
但是,亓齐此番出来,倒是完全自由,只要她愿意,可以随时回到鸳鸯湖,也可以一直留下来。她出来的目的,倒与我的追求不谋而合,所以,此番才肯随我同行。
要说起来,这回不仅能如愿见到兰香,又能遇上亓齐,我还真是运气不错。其中详细,我以后也会慢慢对你说,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先乘坐传送返回吧。”
鸳鸯湖的事丁贵只和宋离说过,身边其他的人只知道丁贵外出了一趟,却不知详细。就算丁灵被生死枷琐关联,丁贵也没敢提及鸳鸯湖的字眼。事实上,稍为有心的人,可能很容易就能查到丁贵与鸳鸯湖大案有关。
但显然,这里三位女人,根本没有此种联想。
虽然对亓齐及鸳鸯湖的后事有那么一点好奇,但只要摆脱了继续说起丑事,丁贵自然乐得早早传送离开,他点头道:
“那好,这些话,留着以后再说。”
不过丁贵却也不是大度之人,他既已在提防兰香,就不能再让对方胡言乱语,将自己的一点丑事闹得人尽皆知。
丁贵寻思不到好主意,为免夜长梦多,更不愿丑事传至丁溪洞,就只能果断吩咐道:
“丁灵,你先和亓齐去传送大厅。兰香,你留下来,我有话说。”
因为不想再来一次刚才那样的无妨备之举,所以此话颇有命令口吻。
丁灵以为丁贵说此话,是刚才怒气未消,有意要立威之举,心中也很不爽。
但丁灵想到自身的生死枷印,又思及兰芒香的无礼表现,及丁贵激动的反应,她猜得出,丁贵可能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兰香手中。这种事,她肯定不好插手,遂有点屈服地应答道:
“知道了,我俩先去了。”
说罢,就对亓齐一示意,亓齐当即会意,然后两人若无其事地迅速飘离。
兰香本来不愿搭理丁贵的,诉说底细一事,因为有丁灵王的插口,她能忍住不反驳丁贵,就已经大度无比了。
可刚才丁贵如此呼喝,兰香更是憋着一肚子气。然而,丁灵王居然也会对此人鬼屈服,这实在……实在是没有天理了。
现在只剩她等候在此,并不是她听了丁贵的吩咐,而是她看不惯丁贵已久,得让这人鬼知道一点利害。
丁灵王既然能听从对方的话语顺从离去,却又不给自己留下话语,那就是默认的意思吧。所以自己还怕什么,跟他干了!
丁贵在等丁灵王的身影进入传送大厅,兰香何尝不是在等!
待见到丁灵王刚刚从视线中消失时,兰香就抢先厉哼道:
“哼,姓丁的,你还真的不得了,让我大出意料啊。实话告诉你吧,你是什么人,有多少能耐,姓陶的都和我说过……杜大郎,我对你可算一清二楚了。
刚才你截住我,是想要面子,对吧,我也知道。但面子可不是凭你一张嘴就能挣来的,如果你仅有一张嘴,我可从未想过要给你面子……你敢跪人,为何不敢让人说?表里不一,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