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在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头，莫离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一旁的克瑞娜那满腹的心事。
“既然睡不着，不如咱们说说话。”
莫离实在看不下去克瑞娜那来回躁动的翻身，偏偏在她的意识中，作为高高在上的王储，她根本就不需要顾虑同在一张床上的自己。
这样，他就是再困，也很难睡着。
“不用管我，你只管睡你的就行。”
仿佛从莫离的这句中听出了来自他的不满，克瑞娜低声嘟囔。
莫离不禁有些哑然，自己又不是猪，怎么能说睡就睡。
“我从来没有见你这般焦躁，可是这事已经超出了你的预料，连你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应付？”
不得不说，莫离在某些时候，直觉非常精准。
克瑞娜沉默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就不想对他说些没有意思的谎话。
“不错，这次我们出来，人手确实不够，处州这边的情况已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如果真乱起来，只怕我们不仅会无功而返，而且很有可能，会死在这场混乱之中，毕竟，我无法肯定，大哥的人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更无法确定，除了大哥之外，还有什么人，也想趁机要了我的命。”
克瑞娜这话倒是实话，莫离当然知道想她死的人有很多，否则她也不必日夜提防，连觉都睡不安稳。
“你别太担心，事情未必像你想的那样糟糕。”
莫离拍了拍她放在被子外的手，虽然出门在外，但克瑞娜依旧没有和他同睡一条被子的习惯。
“如果不是与你相处了这么久，还真难相信，你这样意气风发的人物，私底下，却始终喜欢先将事情最坏的情况打算个清楚。”
有这种想法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安全感，也通常，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乐观。
这样的人，往往会活得很辛苦。
黑暗中的克瑞娜有片刻的沉默，下意识地她想将被莫离拉住了的手给抽回来，但一想到现在屋子里头这么黑，他根本看不清楚自己面上的惶恐不安，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
这人，怎么不该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却又这般敏锐。
“没办法，生在帝王家，都习惯了。”
就在莫离以为她不会回应的时候，从耳朵边传来她微微的低语，声音小小的，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难得有小女儿的样子。
虽然，现在，自己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放心吧，要真到了最坏的地步，刀山火海，还有我陪着你呢。”
虽然，就算莫离不想死，只要克瑞娜出事，自己哪怕逃出去了，也会被陈国的人给抓回去，与她陪葬。
与其如此，还不如勇敢一些，哪怕到了黄泉路上，克瑞娜也能看在自己慷慨就义的份上，对自己好点。
莫离明显感觉到，被自己握着的那只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知道了，睡了。”
到了第二天，他们还是得继续原来的计划。
奚不同他们一起，克瑞娜也没有勉强，以他的能力，足以自保。
更何况，还有暗中保卫的暗卫。
“今天我们去哪？”
莫离同克瑞娜扮成一对寻常的百姓，慢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前头挤着一堆人，因百姓之中识字的并不多，张榜的官吏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榜单上的内容。
原来是马大人的母亲得了怪病，正张榜求医呢。
两人默默挤在人群中，听着那些百姓们议论。
虽然榜单上那五百两的赏金十分诱人，但这位马大人的口碑的确不怎么样，人们面露不屑与讥讽，仿佛在说，就算能治，谁敢揭榜，到时候不要赏金没拿到，反而丢了性命！
克瑞娜摇了摇头，奚倒是有这个本事，可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没人能强迫他。
“去城内粮行看看吧。”
克瑞娜昨天想了半宿，决定先从粮行下手。
他们最先到的是一家张记粮行，但令人意外的是，这间位置条件都不错的粮行几乎没有什么生意。
这显然很反常，一路而来，他们耳朵里头也听到了些消息，现在城内人人自危，生怕家中断了口粮，以是哪怕粮价疯涨，但也不缺来买粮的百姓。
为了坐地起价，甚至马相生还勒令，所有百姓买粮都有定数，一日所买之粮均不可超过五斗，除非有官府颁布的特令，否则一经发现，轻则罚款，重则挨板子。
刚才他们路过的时候，可有不少百姓拖家带口的前往米铺买粮呢。
见来了生意，老板面上也无半点喜悦之色，还未等两人开口，那老板便面无表情地请他们去挂着李字招牌的粮铺买粮。
莫离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堆在角落里头的粮米，显然不是因为无货的原因。
“老板是怕我们没钱买米要赊账吗？”
克瑞娜高声开口，一副不缺钱的样子：“放心，我们绝不赊账，你先给我们两人来十斗米吧。”
“两位客人是外地来的吧，不是小人有钱不赚，而是不敢赚，还请两位多走两步，去另家买米吧。”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闹，老板面色大变，强压住怒气，将两人往个头赶。
但他的手推到克瑞娜的身上，却不料对方仿佛脚下生根一般，无论自己怎么使劲，都无法让她挪动一步。
克瑞娜虽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也从小练武，下盘比常人要稳上许多，刚不过是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而已。
“好你个张老头，居然敢背着我们偷偷做生意，怎么的，不想活了？”
一声尖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就进来五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个个拿着棍棒，看向几人的时候，还故意掂了掂手中的棍子。
莫离冷眼看着那些人，虽个个生得高大，也很有几分蛮力，但只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没有学过功夫，想来应该是附近的泼皮无赖之流。
那张老头仿佛十分惧怕他们，想赶紧上前解释，却被克瑞娜淡淡打断。
“开门不就是为了做生意的，怎么，我们买点东西，还犯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