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嫔在蕴笙宫的院子里坐着，落弦在旁边看着彬嫔手中的琴谱。
“所以，宫商角徵羽，五个音符应该这样画，弹的时候切不可认错了，否则是一定弹不出曲子。你可有记住？”
落弦打了一个哈欠：“小姐，我好像记住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好困。
彬嫔低头，莞尔一笑：“以前在云岩台教你识乐谱时，你也是这样听不进去，罢了，权当你天生任性。”
“小姐，我听容妃宫里的人说，这段时间容妃在帮着给太子选妃，宫里人来人往的，都是些好看又知书达理的姑娘，可热闹了！”落弦笑着说。
“怎么，你想去看？”彬嫔看出落弦的意思。
“我当然想啊，小姐，上次去玩还是在姑苏城，很久以前的事了......”落弦的声音有些委屈。
彬嫔又笑了笑，说：“这也不怪你，宫里确实比不得云岩台自由。走吧，选太子妃的事我参与不得，带你去看看总是可以的。”
秋日晴朗。
彬嫔和落弦走在碎石铺成的小路上，旁边是年岁不小的诸多树木。阳光从树梢穿透，打到路上，形成一团一团的光影。落弦刚刚踩住的光影，很快随着树荫的摆动而移走。
“可还有趣？”彬嫔微笑着问。
“有趣！”落弦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回答，“这里的树和桐州有些像呢。”
落弦跳着跳着，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小姐，我想起来了。选太子妃，表面是容妃在主持，其实一直是蔡美人，是皇上特意许给她的权力。这事可有点意思。”
彬嫔听到落弦的话，觉得有些奇怪：“皇后不在，宫里容妃资历最老，由她主持理所当然。可是，蔡美人毕竟位分有些低，我进宫不久，她上面也还有位盛贵人，怎么皇上就让她处理这样的大事呢？”
“落弦不知道，”落弦摇摇头，光影此刻正好打在她的脸上，“也许，皇上比较喜欢她吧！”
彬嫔不再说话。
她知道，皇帝一直宠爱太子，不仅是因为宠爱太子的生母云嫔，也是因为太子本生聪颖勤勉。既然宠爱，太子又是国储，太子妃的人选必然是不能马虎。容妃虽然位高，为人却木讷，恐怕并不擅长选人。蔡美人位分又太低，于情于理都不该担此重任。而且，落弦也曾打听到，蔡美人是受皇后引荐进宫，理应不受皇帝待见。
想到这里，彬嫔一愣。
前些日子大理寺卿被斩一事沸沸扬扬，她在后宫亦有耳闻。大理寺卿是皇后的侄儿，先是年纪轻轻被重用，而后犯错，人头落地十分干脆。
这保不齐在蔡美人身上有异曲同工之处。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前朝官员间的势力盘根错节，清理起来确实需要费些工夫。可是后宫的一个美人而已，若真欲除之，何必需要九五至尊费这样的心神。
彬嫔深知，目前她还摸不准皇帝的心思。想了想，只能作罢。
容妃所居的福安宫，位于整个大晋后宫最清幽的地方。如果不是遇上太子选妃，平时少有外人来访。
这也是彬嫔和落弦第一次到福安宫。地界比蕴笙宫大些，装潢陈设也气派许多。彬嫔看得出来，皇帝对福安宫用的心思不少。但皇帝却就是不肯轻易召容妃侍寝。她想，若是容妃真的性情木讷，对此事毫无兴趣也就算了，如若不是，只怕不知是何等心情。
彬嫔和落弦刚走到福安宫门，正打算着人进去通报，就碰见一个哭哭啼啼跑出来的姑娘。她出来是时撞到落弦，却不曾回头致歉。
“没选上就没选上，何必哭成这样，还拿人撒气呢！”落弦忿忿道。
彬嫔说：“这话不能这么讲。今日的太子妃，就是往后的国母。坐上皇后的凤位，是一国女子最高的荣誉，谁能不期盼呢。”
“娘娘，那你期盼吗？”
彬嫔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答道：“落弦，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我既然已是皇上的嫔妃，那么便一辈子都是嫔妃。”
“娘娘，落弦是说着玩笑的。”
“好啦，里面的人来传了，进去吧。”
彬嫔走进宫去，见到正面堂上坐着一位华冠锦服、容貌却并不出色的女子。这位必然就是容妃了。之前在春节夜宴上远远坐着，直到此刻彬嫔才看清楚容妃的容貌。
外界传言不虚，容貌的确是常人之姿。若不是身世显赫，必然很难入宫。
“妹妹来了，快坐吧。”容妃微微笑着，给彬嫔赐坐。
彬嫔道过谢后轻轻坐下，环视四周。容妃坐主位，蔡美人坐在侧位，旁边是许美人。许美人坐在写字的案几前，正在记录参与选妃的女子情况。
“娘娘可是忙了好些时候了？”彬嫔礼貌问道。
“选妃是不清闲，可是我是个闲人，全靠蔡妹妹拿主意。”容妃依然笑着，淡淡地回答。
蔡美人听到容妃的话，只能作谦卑谢恩之语。
“可选着能入娘娘眼的好女子吗？”彬嫔继续问。
容妃转向蔡美人，说道：“对啊，来来往往好几日了，蔡妹妹可有中意的人选？”
“回娘娘，”蔡美人走到许美人的案几前，拿起一摞纸张，“臣妾看来看去，总是难有完美的人选。家世出众的，才德差了些；才得出众的，容貌又差了些；容貌出众的，可惜家世又差了些。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过好在还是有那么几位不错的，容妃娘娘听听，若是觉得不错，就请太子殿下做最后的定夺了。”
“你的眼光，本宫向来是放心的。且念来吧，正好合宫的姐妹们都做一做参谋。”容妃轻轻挥一挥手，让蔡美人报上这几日的结果。
“第一位，礼部尚书刘向谦之女刘千束，才德很好，可惜容貌差些；第二位，御史大夫盛开济之孙秋垚，德行容貌都不错，但却不甚出众；第三位，宿卫军都督韩卫之女韩黛，和上一位一样，只在平均；第四位，吏部尚书汤正初之孙梁飞绿，容貌相当出挑，唯独有些刁蛮，脾气有些差；第五位，慎亲王的妻妹万亭荷，品行容貌均是很好，可惜是庶出。这是我和许美人选出的最出色的五位了，请容妃娘娘定夺。”
彬嫔想，难怪一向爱热闹的盛贵人没有到场，原来是家中有人参选，需要避嫌。
容妃正色道：“今日的太子妃即是来日的皇后，德行容貌均不出众断然是不行的，盛大人那位便免了吧。慎亲王的妻妹确实不错，只可惜毕竟是庶出。慎亲王是皇上七兄的孩子，也是庶出，这位便也算了。剩下的几位，礼部尚书刘向谦之女、宿卫军都督韩卫之女、吏部尚书汤正初之孙，这三位报给皇上，请皇上再过目吧。”
“臣妾遵旨。”蔡美人行礼。
“娘娘眼光真好，真叫臣妾佩服呢。如今事情差不多定了，臣妾就告辞了。”彬嫔起身告辞。
容妃说道：“去吧。不过，妹妹有空倒是可以多来本宫的福安宫坐坐，和众姐妹一起，免得多有寂寞。”
“容妃娘娘愿意臣妾来，臣妾自然再欢喜不过了。告辞。”彬嫔笑着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