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慕雪的位置与高珌相邻,若是换做两日前的拓跋柔,能与高慕雪更换位置,心中必是说不出的欣喜,可眼下,高珌已明确地拒绝了她,再坐在高珌身侧,心中没有半点欣喜不说,反而全是忧伤。
端坐在一旁的高珌也并不比拓跋柔好到哪里。他虽面色平静,可眼底的忧伤却早已将其出卖。
高珌端起杯盏,一仰头便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顺喉咙流下,高珌只觉今日的酒水似乎比平日苦了许多,他再提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眨眼之时便已灌下数杯烈酒。
见高珌如此,拓跋柔心中更是难过,这个男人明明就喜欢自己,却为了什么狗屁责任和家国之别而狠心拒绝。
拓跋柔心中又气又伤,随手端起放在桌面的杯子,仰头喝了下去。熟悉的果酒香在口中弥漫,拓跋柔这才想起,她虽与高慕雪换了位置,可这酒壶却还留在了原处。
拓跋柔心中烦闷,难免想要借酒浇愁,果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双颊也渐渐浮上红晕。
而坐在对面的拓跋晔此时正忙着讨好高慕雪,并未注意到妹妹的异常。
高慕雪一边应承着拓跋晔的讨好,一边偷偷瞟向公孙洵,然而公孙洵素来善于隐藏情绪。是以高慕雪并未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的不悦与醋意。
公孙洵越是淡然,高慕雪便越是气恼,也便越发地佯装与拓跋烨亲近。
“今晨拓跋将军为本公主跳的舞,本公主很是喜欢,来而无往非礼也,不如趁着大家都在,本公主也舞上一曲为大家助助兴可好?”
拓跋晔的一双眼睛早已长在高慕雪身上,听她主动提及献舞,自是再欣喜不过。“能见公主一舞,实是拓跋之幸也。”
高慕雪微微一笑,盈盈起身,传了奏乐的女官,便径自走到大殿中央。
高慕雪自幼不学无术,偏偏只有舞艺惊人,只是她素来高傲,不愿人前献艺,便是皇家宴会,高霍亲临,也很难见到高慕雪一舞。
高岐见状,连连拍手,他眼中带笑地看向拓跋晔和公孙洵,和颜悦色地说道:“今日拓跋将军和褚公子可是有眼福了,本王这妹妹,别的不敢说,若论起曲技,恐怕整个南陈都难出其右。”
公孙洵尴尬一笑,并未接话,倒是拓跋晔满脸堆笑地应和道:“公主单是站在那里便已是天人之姿,光芒万丈,能与公主相识都已是拓跋毕生之幸,何况今日还能看见公主一舞,此次南陈之行,当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听着拓跋晔左一句奉承,右一句逢迎,公孙洵只觉心中烦闷,他端起面前的杯盏,赌气般地一饮而尽。而这一幕高慕雪没有看到,拓跋晔也没有看到,却全然落在了高岐眼中。
高岐越发确定公孙洵对高慕雪确有情谊,至于他为何一再拒绝,高岐只隐隐觉得他或许是在为慕雪考虑,可这个中缘由,高岐仍是想不明白。
乐声起,高慕雪曼妙的身姿也随之轻轻摆动。今日,她虽未着水袖舞裙,可举手投足间尽显舞者的娇柔和妩媚。
乐曲由缓至急,高慕雪的动作也随之更加有力,脸上的坚毅神色与往日的神情全然不同。
这是公孙洵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高慕雪,自然也是拓跋晔的第一次。
一舞作罢,拓跋晔已看得痴住,他本以为高慕雪只是一个刁蛮公主,美丽却难以驯服。可如今看来,自己对这个南陈公主还远远算不上了解。
自古见舞知其性,高慕雪今日一舞足见她内心是个刚柔并济的女子。
如此佳人,才艺双绝,又是南陈皇帝的爱女,拓跋晔已自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真是妙极妙极啊。”拓跋晔一边鼓掌一边不住地称赞。
高慕雪扫了公孙洵一眼,见他仍无反应,心中更加气恼,便径直走向拓跋晔,热络地同他攀谈起来。
公孙洵的余光落在高慕雪和拓跋晔这边,见高慕雪双颊绯红,也不知是她方才舞蹈所致,还是同拓跋晔谈得过于欢快所致。
总之,公孙洵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烧。他连喝几杯酒,不仅没有压下那团怒火,反而是越烧越旺。
“三位殿下,拓跋将军,褚某方才饮得多了些,此时有些头晕,便就先请离席了。”公孙洵起身拱了拱手,便就大步向殿外走去。
高慕雪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公孙洵的背影,直到公孙洵的身影彻底消失,她也忽然泄了气一般地颓然倚在桌上,不再理会一旁殷勤至极的拓跋晔。
方才拓跋晔满心欢喜地以为高慕雪是为自己的英武所倾倒,可公孙洵一走,高慕雪的态度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这般情形拓跋晔还猜不到高慕雪为何会突然转了性的话,那么他也不可能成为西奴的柱国大将军。
拓跋晔不动声色地为高慕雪布了菜,可高慕雪却看都不看一眼,更别提吃上一口。
“公主是不是舞得累了?要不然在下送公主回去休息吧。”拓跋晔佯装不知高慕雪心思,仍旧十分关切的模样。
而高慕雪,既然利用了人家,也不好再像从前那般横眉冷对,便只好点点头,和诸位皇兄告了退,便任由拓跋晔将自己送回云梦阁。
这一次,拓跋晔并未试图想进入云梦阁,反而十分有礼地在殿前便告退了。而高慕雪的心早已被公孙洵带走,自然不会在意拓跋晔是什么表现。
回到寝殿的拓跋晔一个人坐在窗边,从他这里可以隐约看到公孙洵所住的偏殿。
拓跋晔陷入沉思,他不知道高慕雪和公孙洵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或者说过去曾经是否有过什么关系?
不过以他来看,目前的状况更像是妾有情郎无意。拓跋晔明白,以高慕雪的性格,她既心悦公孙洵,就自然不会同自己离开,那么,怎样才能带走这位南陈公主呢?
“将军。”拓跋晔正思索着,门外忽然传来贴身侍卫阿西骆的声音。
“进来。”拓跋晔冷声回应道。
阿西骆进入内殿后便双手交叉行了一礼,“前日将军吩咐的事,属下已经办妥。”
“很好。”拓跋晔的眼中闪过精光,阿西骆便是那日夜间的黑影暗卫,当日拓跋晔不愿打草惊蛇,便阻止了阿西骆即刻暗杀公孙洵的计划。
但拓跋晔此人又怎会让公孙洵这种大麻烦活在世上,第二日他便着阿西骆寻得见血封喉的毒药,准备趁公孙洵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
阿西骆的回禀不早不晚,刚好就在他需要的时候,这一点确实让拓跋晔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