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愆虽为公孙洵查到涯石山隐秘,可这其中缘由他却参不透。
看着陆愆一脸疑惑却又不愿开口相问的模样,公孙洵就忍不住想笑。“你是不是不明白,如今整个南方几乎都在南陈的管辖之内。若想练兵,有的是好地方可选,为何高霍却偏偏要选在这么荒僻的涯石山?”
陆愆不知可否的点点头。
公孙洵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口道:“我曾听闻当初三公起义,便是分东西南三个方位攻入前梁皇宫,郢都地势虽然易守难攻,可援兵也因此难以进入。最后梁帝几乎是被瓮中捉鳖。”
陆愆点点头,当年他正在其中一支队伍中,是以对当时的情况十分了解。
陆愆回忆说:“当时的梁朝虽说已是强弩之末,可毕竟统治南方多年,即便军队涣散也比我们这些散兵游勇正规得多,可是一来梁帝暴虐,郢都一些官员主动开门投诚,二来梁朝有制,超过五千的军队不得驻扎皇城之内。郢都之外虽有护主之军,可等他们赶到时,一切早已成了定居,回天乏力。那些将士也便自行散去,没有进行有组织得反扑。”
“原来如此。”公孙洵微微一笑,“这么说来,高霍会在涯石山练兵倒也不足为奇。他这帝位如今虽看似坐稳了,可比之几代传袭的前梁来说终究还是差了些,偌大的前梁都能顷刻间覆灭,更何况是建国不久的南陈?高霍许是怕当年前梁的悲剧再次发生在南陈,涯石山练兵,虽然艰险,可却有一个别处都没有的好处,便是快。一旦皇权受到威胁,这里的奇兵能够迅速通过密道入宫救驾。若我猜得不错,报慈寺和皇家园林都有通往涯石山的入口。这也就能解释为何皇家园林通往涯石山行宫的守卫要比护城的武卫军还军纪严明。想来高霍每年来此避暑,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检验那支能保他皇权不倒的奇兵罢了。”
“既然这般隐秘,那他还让咱们来此避暑?”陆愆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是咱们,没有你,你是死皮赖脸非得跟来的。”公孙洵的话气得陆愆直想翻白眼。
可怎么办呢?每次公孙洵见他那副冷着脸的模样,就想捉弄他。
“陆大人,你说,当一个东西被人藏着掖着,你会不会反而更好奇?”
陆愆点点头,答道:“那是自然,人的本性都是如此,好奇之心每个人都有。”
“那么,当一个东西赤裸裸地摆在你面前,你是否还有心思去好好探究?”
“应该没有。”陆愆摇头答道。
“那就是了,这个涯石山行宫对于我们尤其是对于每年都会来此避暑的皇室来说,就宛如被摆在面前的东西,当主人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时,众人自然没了兴趣。只不过高霍并未想到的是,这众人之中,还有本公子这般心思细腻之人。”公孙洵的脸上挂着狡猾的笑,似乎对自己没羞没臊的称赞让他心情好得很。
“是是是,公子最是聪颖过人。”陆愆十分无语地敷衍着。
“陆大人还真是敷衍。”公孙洵白了陆愆一眼,便又继续说道:“眼下看来,恐怕连高奕、高岐他们都并不知道这支奇兵的所在。如此说来,这位陈王陛下还真是多疑到了极致,也不知连儿子都不敢轻易信任的高位坐着到底能有多舒服?”公孙洵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此事还继续查下去吗?”陆愆站在一旁恭敬地问道。
“不必了,再查下去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公孙洵摆了摆手,陆愆便无声退了下去。
黑夜中,陆愆半躺在一株参天的古槐树上,他双拳紧紧攥着,今日,他离单英已那么近,只要出手,定能取那狗贼性命,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陆愆眼眶泛红,目光投向远方,“父亲、母亲,儿子不孝,不能为我陆家报仇。”
公孙洵猜的不错,陆愆与那位躲在翠竹轩的单公公确实曾有纠葛,且这纠葛还不是普通的恩怨,而是灭门之恨。
陆愆本生在江湖望族之家,父亲乃是南郡第一枪陆太隐,母亲也是江湖中有名的女中豪杰。
单英本是陆太隐的关门弟子,但此人心术不正,勾结其他门派,引狼入室,导致陆家灭门。
当时的陆愆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因公孙褚途经陆家堡,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陆愆的一身武艺全是公孙褚所传,与陆愆而言,公孙褚既是兄长也是师父,更是救命恩人。
只是公孙褚对陆愆的要求极高,无论多么恶劣的天气,他都要求陆愆要练满八个时辰才能吃饭休息。
陆愆虽心中感念公孙褚,但却也的确不曾在公孙褚那里得到过什么安慰和温情。
直到后来公孙褚与师沐雪相恋,年长陆愆十岁的师沐雪对他便如弟弟一般,每每受到公孙褚责罚都是师沐雪前来解围。
尽管长大后的陆愆终于明白了公孙褚的用心,可不得不承认,当初若没有师沐雪的关心和保护,他说不定真的挺不过来。
所以,对于陆愆来说,能够杀死单英手刃仇人自然很重要,但保护恩公和阿姐的儿子才是重中之重。
他知道,单英当初能够离开江湖,勾结朝堂,便足以说明此人心智,因此,即便他此时沦落至此,也断然不会真的只是个花匠。
更何况,从单英能够接触到涯石山秘密这点来看,此人对高霍来说,或许也有着特殊的意义。若他死在自己手中,那么会不会让小主子陷入危险之境。
陆愆不敢冒这个风险。而且既然已经知道单英的下落,就不愁将来不能取他性命。
陆愆在古槐上冥思之时,公孙洵已被高岐邀请到章晖殿的晚宴上。
高慕雪的心情看起来要比前几日好得多。
晚宴还未开始,高慕雪便忽然起身走到拓跋柔面前,“闵柔郡主,你我换个位子可好?”
“啊?”拓跋柔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高慕雪,却听那位刁蛮的郡主说道:“本公主今日想同拓跋将军坐在一处。”
拓跋柔一脸懵地转头看向哥哥,却见拓跋晔满脸堆笑地起身,对高慕雪拱手道:“拓跋晔,,求之不得。”
高慕雪的这一举动让在场众人都震惊不已,明明昨日对拓跋晔还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今日便就这般热络起来。
众人之中,唯有公孙洵知道这丫头要做什么,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尽量不让众人看出异常,可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向高慕雪和拓跋晔的方向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