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塔看着勒乌尔的身影而流下眼泪,不知是出于感激、钦佩、愧疚还是畏惧。部族的事业和声望在这位首领统治的时代达到顶峰。他打算将自己的威名拓展到更为广阔的地带,在这一方面,他与大多数蛮族征服者并无区别,那就是在野心而非壮志的驱使下,要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的意志。
他的使者出现在南方统治者的宫廷或者拜访皮拉特尔贵族的府邸。根据使者汇报的情况,勒乌尔告诉众人,南方的温暖气候和奢华的生活会侵蚀人们的身体和心灵。而实际上,相较于意志统一的沃克斯迈尔,皮拉特尔似乎看起来更容易对付,他认为对方不过是一个松散的贵族联盟。
对于草原使者那咄咄逼人的姿态,在场的贵族们既没有接过白色使者的羊皮纸,也没有拿起黑色使者手中的短刀,只是表示愿意和草原部族的首领进行公平的交往。
使者离开之后,联合会议的成员们不无担忧的说道:
“如果用我们的劳动成果能够换取和平,这或许也并没有不妥。”
“恐怕他们的野心不止是那一张羊皮纸,尊敬的哈莫克。你和你的家族一向都是大会秩序的维护者,从来都是身着华丽服饰而身处最为显眼的位置。所以,相信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对方的倨傲和无理。”
“我们当然也可以满足这些人提出的条件,纵容他们的无理而助长他们的傲慢,用未来的不利以换取暂时的安宁。”
“是!至少也要让这些人与我们平起平坐。”
“我们以联合会议的名义而组成代表团,去请求南方的援助,也可以多一份胜算。”
“据我所知,南方的大公爵正在着手准备一场大战,此时,他的部队可能正集结在东方。”
“诸位阁下,无论如何,我都已经打算去往南方请求袍泽相助,诸位越是给予我支持和协助,我的胜算就越大。况且,既然我们已经向对方做出答复,就应该全力以赴为达到目标而努力,与此无关的方面就不必再有顾虑,以避免浪费我们的精力和时间。南部的商路一直受到大公爵和他的军队保护,可以安全抵达而不必担心受到阻碍。”
安全到达的皮拉特尔贵族使团在南方得到很好的招待。在与廷臣进行商讨并权衡东部的战况后,公爵德尔斯 诺斯决定派出使者。一支队伍被派往斯科洛的东部,发出和平的信号以麻痹那里的人们,同时刺探当地的情况;另外两支则是分别前往皮拉特尔高地和朵速部族的木帐。
去往皮拉特尔的队伍由一位高阶廷臣带领,由善战的军官和高阶祭司组成,还有一支队列严整的武士在前方引路和保护使团的安全。高阶祭司的服饰虽然有所不同,但却高举同样的标志。旌旗招展的队伍通过安全的商路进入皮拉特尔,早已等在碎石城的几位贵族,以周到的招待为南方的使者接风洗尘,稍作休整后前往联合之城克拉代斯。
与此同时,由另一位精通蛮族事务的外交官同样携带公爵的文书,带领一些能说会道和精通武艺之人,携带礼物并高举沃克斯迈尔旗帜,前往“阿克蒙尔”的木帐。
使团在进入蛮族领地时受到一位高贵酋长的招待,在舒适的帐篷中稍作休整后,由这位酋长带领去往征服者的领地。勒乌尔和他的追随者及盟友,在部族的边界等候和迎接利乞亚使团的到来,外交官吃下沾有盐粒的肉块,并与勒乌尔同时饮下一碗酒,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前往木帐。
沿途不断有人向首领和并行的外交官致敬,在抵达木帐时,勒乌尔的妻子带领一众穿戴华丽的女性,用蛮族的歌舞迎接首领和使团的到来。
在经过休息后,勒乌尔邀请利米底亚使者观看表演,虽然名义上是为了迎接使团而举办活动,而实际上却是一群来自各个部族的武士,要在利米底亚人的面前展示各自的武艺。
他们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得到勒乌尔的夸赞和奖赏,得意之余向勒乌尔身旁的利米底亚使臣表示,自己对南方的技艺很感兴趣。在蛮族民众的欢呼声和勒乌尔的允许下,早有准备的外交官派出利米底亚武士,毫不掩饰地与之展开切磋。
而与此同时,能言善辩的副使们也在四处展开活动,向勒乌尔的随从和家人,以及其他部族的首领输送财物,以便让他们向勒乌尔提出和平的建议与好处,使得这位首领暂时放弃战争的想法。
他们认为,如果要对做好准备的皮拉特尔展开行动,则南方的军队必然会在侧面采取措施,给“阿克蒙尔”制造不利;如果在两线同时发生对抗,势必会带来更加无法估量的损失。而即使高地军队不敢轻举妄动,自身也会与南方的威勒姆公爵陷入长久的拉锯和消耗。即使最后赢得胜利,也必然消耗一空而不会带来战胜者的影响。追随者会为此发出怨言,盟友也会因此弃之而去。
勒乌尔的妻子也受到副使的影响,担心威勒姆的公爵会将美貌的利乞亚女子,献到他的丈夫身边,从而损害到她那“赫达”的地位。于是利用勒乌尔接近自己的机会,用她的柔声细语予以劝说。
皮拉特尔因此而获得并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平静,在这期间,公爵收到一份督政官员上呈的奏文,官员的贪腐和地方贵族的强横使他十分恼怒。于是,他认为有必要停止针对斯科洛的征伐,打算对他的领地进行一场巡视。
为此,公爵选派合适的官员以负责各项事宜。不过,这本应是对地方事务的巡视和考察,却因华丽而奢侈的排场,而成为一场花费巨大的巡游。
有很多贵族和官员都受到公爵的邀请;马匹和车辆都经过精心的装扮,以展示豪华的排场,为此使用了很多高档布料。还安排马夫和工匠以及仆从,跟随在后面以保证人员的舒适、马匹的健康和车辆的安全。
除了坐乘所用的单人或双人车辆,公爵的队伍中还有战车相随,以满足礼节上的需要。货车上装载着公爵和夫人的个人用品,除却粮食和肉类,还有纸张和书籍、棋盘和各种家具、出席各种场合所需的服饰、用粮食或植物制作的化妆品,以及搭建帐篷的用具和材料。
这些物品都由特定的仆从进行看管,随时满足各自主人的饮食起居。而一些显赫的家族甚至有鞋匠、裁缝和绣娘跟随队列,以保证自己的着装舒适并且能符合不同场合的需要。
公爵每路过一个地区就要召见当地官员,接受他们呈献的礼品和奉承之言,并考察各种事项。在经过莫尔之时,当地市民和农夫聚到一起,向公爵的使者哭诉官员的胡作非为。得知情况的公爵立即命令随行的官员展开调查,他自己就在行营中等待结果。
在对当地官员进行调查和处置后,德尔斯 诺斯在官员们的建议之下进入城市和乡村,贫穷和破落的场景让公爵大吃一惊,以致于他当场下令,先要免除当地民众五年的税款和赋役,同时要惩处邑长的胡作非为和总督的敷衍塞责,还有督政官的监察不力。
不过,还是有一位乡社的令长引起他的注意,他因顶撞上官而受到监禁,在查明真实情况后获得平反。公爵阅读官员审讯的笔录后决定召见这位令长,进行一番愉快交谈后,热情邀请他加入随行的队伍,可以和高阶贵族和官员一起参加公爵举行的各种活动,这预示着他将获得前途。
在前往西格里的路途中路过一片密林,夜晚传出的狼嚎声使德尔斯 诺斯决定在这里进行狩猎活动。公爵穿着轻装骑兵的服饰,而让跟随他的扈从们装扮成游牧民、杜默尔人或潘迪尔人,还有多名仆从牵着猎犬或擎着猎鹰跟随在后面,使整支队伍威风凛凛而与众不同。
女性成员们不可随意走动,当然,他们还是可以拜访临近的家庭成员。贵妇人在一起交谈,介绍各自的未成年子女,这对她们的丈夫和后代的未来会有所帮助。活泼的公爵夫人把这些贵妇人都召集起来,进行集体的娱乐活动。
这些贵妇人按照各自的位阶,用特定的礼节向公爵夫人致敬,再互相致以问候。随后,公爵夫人从一位仆从的手中接过一个香囊,这是用讷卡斯的高级布料缝制而成并绣有象征吉祥的图案,香囊之中的草药可以散发令人愉悦的气味,出于祝福还装有一枚银币,最后再用彩色的细绳对边缘加以缝补和装饰。
有一位年长的女性仆从按照特定节奏敲打皮鼓,鼓声会随时停止,手中持有香囊的贵妇人要展示自己的才艺或身手。由于今天这种喜庆的场合不必考虑等级和长幼的限制,所以贵妇们围坐在一起,随着鼓声而用各种玩笑的方式将香囊传给身边的人。
她们或者弹奏乐器,或者在随从的伴奏下随之歌唱起舞,或者接受惩罚而饮下一大杯酒,但最为惹眼的还是三位军官的夫人。拉费娅和齐达斯特娅分别以精准的射术和精湛的骑术而赢得在场人们的喝彩,前者的臂力完全可以拉动一副五十斤的弓;比诺萨诺拉的丈夫格尔德卡刚刚被公爵拔擢为高阶军官,受到个人性格的影响和丈夫的仔细指导,一根锥头枪在她手中被挥舞得虎虎生风。
等到他们的丈夫回来,贵妇们以各自的礼节与公爵夫人告别,最后再互相致敬告别。他们回到各自的帐篷,在稍作休息和装扮之后,跟随他们的丈夫去参加公爵举办的宴会。
宴会气氛同样比较随意,在场的人们除了进行交谈,女性成员可以下棋、投壶、玩猜谜或掷骰子的游戏,有的男性成员会来到宽阔的地方比试箭术。
公爵邀请他的廷臣在棋盘上展开对决,引得其他人在周围驻足观看。而就在君臣对决的关键时刻,公爵夫人的宠物犬突然从怀中挣脱,跳到棋盘上打滚嬉戏,引来周围人们的哄堂大笑。
有两支乐队轮番演奏乐曲以活跃气氛,欢乐的宴饮一直持续到凌晨,食物和美酒都能满足人们的胃口,各种娱乐活动都能满足人们的感官,只是偶尔会听到有人抱怨饮水不够。
在向公爵致敬并互相告别之后,人们回到各自的住处休息。昨日的欢乐使人们有些劳累,以致于有人在第二天差一点错过了正午的大型会餐。
在休整一天之后,庞大的队伍继续前进。巡游队伍并没有去往大高地,而是转而向西来到一座平静的小城,当地民众一直过着富足而与世无争的生活。奢华的队列让当地民众惊奇不已,在此之前,他们与沃克斯迈尔公爵唯一的联系就是缴税和服役。
倒是当地的邑长,穿着朴素而得体的服装,面容平静地劝说公爵,不应挥霍钱财以从事这种没有意义的玩乐活动。这样的一番表态使德尔斯 诺斯面露不悦之色,但还是称赞了他的官员并立即发出诏令,要从国库中支取钱款,为当地修建一座学校和整修有些破败的神庙,再指派一位渊博的学者来到这里任教。
同时,邑长进献的几个粗糙的大土罐也引起公爵的兴趣。在场的人们起初并不以为意,而当他打开封口时,浓烈的酒香立即让在场的人们愉悦不已。
公爵当即决定和在场的人们共同品尝美酒,但大胆的邑长立即劝阻领主的行为,这既不符合国君的礼数也会有损国君的威严,德尔斯 诺斯接受了官员的说辞并附以温和的笑容。
庞大的队列在前往北境的途中遇到一场大风,不过,大风过后的和煦阳光使人倍感舒适,公爵下令停止前进,让凌乱的队伍得以休息。他佩戴弓矢骑在马背上,和几位心腹在远离嘈杂的一处树林边徘徊,听取他们汇报有关北方草原、皮拉特尔和东方领主的事务。
巡游队列继续前进,最后在达尔城外停下脚步。这里的市民和农夫都是老兵的后代,听闻主君到来之时,喜气洋洋而张灯结彩。他们组成代表团,跟随邑长觐见他们的主君并呈献礼物。
公爵的内心在热闹而隆重的场合得到极大满足。他在第二天的进城仪式很像是一场凯旋式,战车保持特定的速度行进在队列的最前方,无论驭手和武士都身着华丽的铠甲,他们的后方跟随着马队,熟练的骑手左手握住缰绳,右手持着沃克斯迈尔的军旗或统帅的锤矛。
在间隔一小段距离之后,公爵和他的夫人在卫队的随护下出现在市民的视野当中。德尔斯 诺斯身着统帅的军服乘坐一辆战车,向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仿佛是在检阅自己的部队。公爵夫人乘坐在一辆开敞的马车上,周围用鲜艳的布幔稍加遮挡。
贵族和廷臣根据位阶的不同跟随在公爵的后面,随从可以高举主家的徽章以示身份。但凯旋式的战利品不再是敌方的俘虏、铠甲、旗帜和各种金银财宝,而是公爵的赏赐。
德尔斯 诺斯最后驻跸在当地的一座神庙中,再向神灵祈祷和供奉祭品之后,他让跟随的队伍去往城外居住,只留下一个小队护卫神庙的大门。警卫的武士对这一大胆的举动表示出担忧,但德尔斯 诺斯表示:
“没有可值得担忧的,这些忠心耿耿的人们为沃克斯迈尔效力,他们都是臣民的榜样。况且又有谁会来冒犯神灵的住所呢?”
人们的热情因第二天的一场大雨而有所减弱,但很快就在城内的小剧院中再一次燃起。在公爵的资助下,从城门开启时的钟声直到宵禁时响起的鼓声,小剧院里始终热闹非凡。为了满足各类阶层的需要,不仅有歌颂神灵和英雄的戏剧,各种歌曲和舞蹈还有民间艺人的各种杂耍。为了保证节目不间断,公爵的随从们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
在公爵停留的这段时间,从东门直到城市广场的宽阔大街,从早到晚都是车水马龙而热闹非凡,贵妇人在男性成员的陪伴下可以游逛或进入剧院。而相比之下的普通女性倒是自由很多,当她们看到三五成群的平民女性步行或骑马而欢笑地游走在街道时,满怀惊讶和羡慕。
在此期间,德尔斯诺斯接受了一位妇人的申诉。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牺牲在战场却没能得到公正的对待,而如今,她和两个儿媳连同五个未成年后代连粮食都快要吃不起了。公爵立即命令他的廷臣展开调查,在查遍军队和地方的档案之后,发现的确有失公正。
在恢复阵亡人员的荣誉和阵亡家属的待遇之后,德尔斯诺斯发现当时的主管官员竟然被调往一座富庶的城市任职,根据沃克斯迈尔的法律,立即解除职位和取消待遇,经过更进一步的调查后被流放到北境,而当时举荐这位渎职官员的人也受到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