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明俊和凤珍回到家时，明英他们已吃完了饭，庆祥和玉峰到厂里干活去了。明英在她的房间里算账。明俊来到明英的房间，坐在姐姐身边，说：“姐，昨天我去了大姨家，今天去了我妈家、二叔家、大舅家，还有你家。大家都赞同咱俩共同组成一个家庭。特别是大舅，他说，‘以后要是有人说三道四，就说我支持你们结婚。’”
“大舅真是这样的说的？”明英有些怀疑。
“这么大的事，我还能骗你吗？”明俊说。“你家还特意为我杀了一只鸡。凤珍说，农村有一种说法，‘姑爷上门，小鸡断魂。’”
听了这句话，明英马上脸就红了。沉默了一会儿说：“亲戚这一关就算你过了。可是你的同学、哥们，有的还不知道咱俩的情况，一些和我要好的同学，这几年结识的朋友，也不知道咱俩的情况，你能向他们都解释清楚吗？”
明俊说：“在上大学前的升学宴上，我已经讲过咱俩的情况，我的初中、高中同学大部分都知道咱俩都是领养的。只有那些小时候的哥们我没对他们讲过。明天我把那些还不知道咱俩身世的同学、朋友请到饭店，向他们解释一下。我敢保证，他们都会举双手赞成咱俩的事。难的是你的同学、朋友，我也不认识他们，无法向他们解释。要不你向他们解释一下？”
“我可不好意思！”明英说。“要解释还得你去。”
“可我也不知道你的同学、朋友姓啥叫啥，也不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我怎么能找到他们？”明俊急得直挠后脑勺。
明英看看他，不由得笑了，说：“这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说完继续低头算账，不理明俊了。
明俊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又去找凤珍。对凤珍说：“姐说了，亲戚这关就算通过了，可是也要向我们俩的同学、朋友解释清楚，不能让他们误解。我的同学基本都知道我家的情况，只有小时候的一哥们不知道，哪天我把他们找到一起说明一下就行了，可我不知道姐都有哪些要好的同学和朋友。她自己还不去向他们解释。她告诉我她的朋友、同学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也行，我去找他们，可姐不告诉我。”
“这是二姐在考验你。”凤珍说。“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哥，你真笨！”玉峰说。“你把姐的手机弄来，从手机里查她的同学、朋友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她手机里的人名多了去了，不少是客户的电话，我知道哪个是她的同学、朋友？”明俊说。
“明天她不在的时候，你到她的房间里找找，看看有没有手抄的电话号码本。”玉峰说。“从那里差不多能知道谁是她的同学、朋友。”
“也只能这样了。”明俊说。
“明天我帮你找。”凤珍说。
第二天早晨，明英去了店里以后，明俊和凤珍先在客厅里找。客厅里有个很旧的写字台，这是大姨家的，大姨搬家时不要了，妈妈要来给明英和明俊当书桌用。
写字台有三个抽屉、一个小柜。凤珍和明俊翻个底朝上，也没有找到电话本之类的东西。他们又来到明英的房间。房间里有个明英当梳妆台用的小桌，小桌上放着一面镜子，几瓶化妆品，还有一个账簿。小桌有两个抽屉。凤珍没让明俊翻那个小桌，她怕里面有什么男人不宜看到东西，她自己翻找。小桌的抽屉里有书、笔记本、文具和几瓶化妆品。凤珍仍然没有找到电话本之类的东西。两个人都泄了气。凤珍说：“我看你还是好好求求二姐，让她列出名单，都找哪些人，我也帮你说说话。”
“那就谢谢老姐了。”明俊说。
凤珍随意地把账本拿起来，没想到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凤珍拾起来一看，上面记着一串人名，大约有十来个人。她把纸条递给明俊，问：“你认识这些人不？”
明俊接过来一看，都是女人的名字，其中有三个人他知道是姐姐的同学。明英上初中时，这几个人经常到他家来。他对凤珍说：“这个名单可能是姐的同学和朋友。”
凤珍说：“看来二姐不想太难为你，给你列出了名单。这也说明二姐也希望你把事办成。”
“这可太好了！”明俊说。“今天晚上我把我的那帮哥们召集到一起，请他们吃顿饭，向他们讲一讲我家的情况。然后把姐的这些同学和朋友再召集到一起吃饭，向他们说说这事。”
当天下午明俊打电话、下通知，把那些不了解他家情况的哥们和朋友找到一家饭店。开始喝酒之前，明俊说：“今天把诸位召集到一起，我有件事要向大家说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和我姐是我养父母从两个不同家庭领养来的，我们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在我上高中之前，养父母先后去世了，我姐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高中一毕业，就做买卖供我上大学。为了我，我姐把婚事都耽误了，至今没有对象。前几天由我大舅做主，让我们姐弟俩成个家。对这事我百分之百同意，可我姐有顾虑，怕被人笑话。今天我把各位哥们请来，就是要把我和我姐的身世说清楚。我和我姐结婚，不管是在法律上，还是伦理上都不存在任何问题。希望各位哥们对我和我姐的事不要在心存疑虑，说些不中听的话，坏了我的好事。凡是支持我，保证不胡言乱语的哥们，我敬你们一杯！”
“原来是为了这事！”有人说。“这是好事。明俊，你放心，我们全力支持你，保证不会坏了你的好事。”
有个哥们说：“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真相，如果还有人胡说八道，已经结婚的，我咒他生孩子没屁眼；没结婚的，我咒他打一辈子光棍。”
大家七嘴八舌，祝福明俊。明俊一高兴，多喝了几杯洒。
明俊打算对姐姐的同学、朋友也如法炮制。选好了饭店之后，他打了两个电话，人家都不理他的茬，估计是不相信他。这回明俊傻眼了，只好求明英：“姐，我给你的同学朋友打电话，人家都不理我，怎么办？你就打个电话通知他们今天晚五点到富豪饭店吃饭，只要他们去了，剩下的事都由我负责，你只管陪他们吃饭就行了。”
“我不好意思打，还是你自己想办法吧。”明英看也不看明俊。
明俊见姐姐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只好又去找凤珍商量怎么办。这时他发现凤珍不仅长得相像姐姐，说话声音也像，马上有了主意，对凤珍说：“老姐，你说话很像我姐，干脆你就冒充她，邀请她的同学和朋友。”
“我能行吗？不会被人听出来是冒充的？”凤珍担心地说。
“电话里不容易听出来。”明俊很有把握地说。
“请人吃饭也得有个理由。”凤珍说。“找个什么理由？”
明俊想了想，说：“刚才我是用我的手机给他们打电话的，可能因为是陌生人的电话号码，人家怀疑我。这样吧，打电话时，你就以姐的口吻说，‘我的手机丢了，现在换了新号，通知大家一声。因为一直很忙，很长时间也没和大家聚一聚了，挺想大家的，顺便请大家吃顿饭。今天晚上五点钟在富豪饭店。还要通知别人，有话见了面再说。’最后这句话就是让对方不要和你啰嗦起来没完，以免露出破绽。”
“这么一大堆话，我记不住，你写下来，我照着念。”凤珍说。
“我给写你下来，你可不能像小学生念课文那样和人家说。”说着明俊找张纸，把刚才的话写了下来。
“那我就试试吧。”凤珍看着纸条说。“不过，电话可不能白打。你得意思意思。”凤珍又趁机敲明俊的竹杠。
“当然不会让你白打。”明俊说。“等我请完了姐的同学朋友就请你吃饭。”
“你可不能找个小吃部糊弄我，一定要去像样的饭店。”凤珍说。“我还没在大饭店吃过饭。”
“你放心好了，保证是大馆子。”明俊说。
凤珍接过明俊手里的手机，按照名单，照着明俊写的纸条，逐个给明英的同学朋友打电话。没想到还很顺利，接电话的人都没有发现凤珍是冒充的，很高兴地接受了邀请。
打完电话，明俊到店里去找明英，说：“姐，刚才我给你的同学朋友都打过电话了，邀请他们今天晚上到富豪饭店吃饭。到时候你得和我一起去，你不去人家都不认识我。”
“她们相信你了？”明英吃惊地问。
“那当然了！”明俊自豪地说。
“你怎么说的？”明英问。
“你答应我今晚和我一起去，我就告诉你。”明俊笑嘻嘻地说。
“臭小子，还想用这个要挟我？”明英笑笑说。“你现在就是对我说，我也不听了，晚上我不去！”
“姐，别这样。我告诉你还不行吗？是老姐冒充你打的电话，所以他们就都信了。”明俊低声下气地说。
“原来是你们俩串通一气骗人。”明英说。
“我这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姐，晚上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你不去，你的同学、朋友都不认识我，还不以为我是个骗子，万一把我交给警察叔叔可就麻烦了。”明俊故意把后果说得很严重。
“正好让警察教育教育你。”明英笑笑说。“晚上再说吧。”
“姐，晚上你一定要去。”明俊再次恳求说。“你只要去就行，你不好意思说，就什么也不说，一切由我来说。”
“行了，行了。你该干啥干啥去吧。”明英说。
明俊一听说话的口气，知道姐姐答应了。像小孩子一样，高高兴兴地到加工点干活去了。
下午五点来钟，明俊离开加工点，他先到店里，让姐姐关门，回家换衣服。明英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回去。”
明俊怕姐姐回去晚了耽误事，回到家，看到凤珍已经把米下到锅里，说道：“老姐，我让姐回来换衣服，她说等一会儿。你去把她换回来，我们走了，你再回来做菜。”
凤珍擦擦手走了。不一会儿明英回来了，也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换上出门穿的衣服。出了门，对明俊说：“今晚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要有所准备，就别开车去了。咱俩坐公交车去吧。”
明俊一听，还是姐姐关心自己，心里暗暗高兴。然后和明英一起来到他们请客的饭店。
他们到达时，邀请的客人还没有来，明俊选好了包房，然后恳求明英说：“我点菜，麻烦你到门口迎一迎。你的朋友同学大部分我都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我。”
明英轻轻拧了一下明俊的耳朵，来到饭店门口。不一会儿明英的同学和朋友陆续来了，明英把她们让进包房，并把明俊介绍给大家。
人到齐了之后，坐在明英身边的明俊站了起来，对姐姐的同学和朋友们说：“各位都是我姐姐的同学和朋友，你们的年龄可能都比我大，你们都是我的姐姐。今天是我请各位姐姐来此一聚，有一件事要和各位姐姐说明一下：事情是这样，你们有的可能知道，有的可能不知道，我和姐姐小时候是由养父母从两个不同家庭领养来的……”
这时宾客都把目光对准了明俊和明英，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明俊接着说道，“后来我们的养父母先后去世，见我们两个孤苦零丁的，亲戚们劝我们各自回到亲生父母那里。那时我才读初二，姐姐读高二。我和姐姐的亲生父母都在农村。我亲生父亲早已去世，母亲已经再嫁。姐姐怕我回到亲生母亲身边，继父待我不好，不让我继续上学，而是去干农活，她决定不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带着我继续生活。你们都知道她高中毕业后，没有考大学，而是去做生意，其实就是为了我。她含亲茹苦，供我到大学毕业，把自己的婚事都耽误了。几个月前有个亲戚撮合我和姐姐一起成个家，我举双手赞成，可是姐姐却顾虑重重，怕人们耻笑我们。我想，这事只有不明真相的人才会耻笑我们，所以今天我把各位姐姐请来，说明一下真实情况，以免造成误会。”
这时有人对明英说：“我还真不知道你和你弟弟是这种情况，他要是不对我们说明，以后你们结了婚，很容易让人误会。我以前见过你弟弟，我还一直纳闷，你们姐俩儿怎么一点也不像。原来是这么回事！”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一会儿之后，明俊又说道：“还有件事我向大家道个歉，我姐不好意思给你们打电话邀请你们，让我邀请，我打了两个电话，没人相信我，以为我是骗子，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无奈之下，我求了一个亲戚冒充我姐姐打电话邀请你们，其实她手机没丢，请大家原谅。”
“明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人说，“本来这是好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还不好意思打电话告诉我们？我还以为你的手机真丢了，这下可好，我还得把你的电话改回来。”
明英红着脸，低着头，一直也没有说话。
又有人对明俊说：“你找人冒充你姐姐给我们打电话，该当何罪？”
“我认罚。”明俊笑着说。
“罚酒三杯！”那个人说。
“啤酒三杯可以，如果是白酒那就一杯吧？”明俊用商量的口吻说。
那个人想了想，说：“那就罚一杯白酒。”
明俊把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因为明俊现在的身份不仅是明英的弟弟，还是她未来的夫婿，虽然来宾都是女士，可是喝酒一点也不让男人，一个接一个举杯向明英和明俊表示祝贺。她们对明英很迁就，喝啤酒、喝白酒都可以，喝多喝少无所谓，可是对明俊就没那么客气了，清一色白酒，酒杯不见底不放过他。
明俊一看，再喝下去可能回不了家了，急忙说道：“各位大姐，我和姐姐的事，我姐还没最后答应，等定下来以后咱们再喝可以吧？”
因为在同学和朋友面前有些害羞,一直很少说话的明英，也怕再喝下去明俊会喝醉，不得不替明俊说话：“他说的是真的。”
没想到明英这句话竟然引火上身。马上有人说：“明英，你还犹豫什么？你管别人说什么干啥？你弟弟长得这么帅，又有本科文凭，你再犹豫，不怕被别人捷足先登？”
“姐弟变夫妻，天作之合，这么好的事你还有啥犹豫的？”有人说。
有人更厉害，对明俊说：“老弟，我们给你做主，一定要让你姐姐马上答应你。”然后转向明英，问道，“徐明英，你说句痛快话，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你弟弟，你要是不马上答应，明天我就给他介绍一个。我们单位有好几个女大学生还没对象。”
别人也跟着起哄：“徐明英，你赶紧表个态，不好意思说，你就摇头或点头。”
明英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当着同学和朋友的面，点了一下头。
“好！”大家一口同声。
明俊高兴得马上站起来，给大家斟酒。斟完酒，他满脸带笑，对大家说：“谢谢各位姐姐成全，我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明英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掐了一下明俊的大腿，小声说道：“臭小子，刚替你解围，你又开始嘚瑟！”
大家一边喝着酒，一边开着明英和明俊的玩笑，都很开心，这顿酒喝了三个来小时。
送走了请来的客人，得意忘形的明俊在黑暗中搂住了明英的肩膀。小时候，走路时明英经常搂着明俊的肩膀，可今天明英觉得有些不自然，她挪开了明俊的手臂，说道：“臭小子，别得意忘形，还有件事没弄清楚，像咱俩这种情况还不知道民政局给不给登。明天你去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听了姐姐的话，明俊清醒了一些，原来事情还没完。他马上叫了辆出租车，和姐姐一起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