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豆和楚亭君先察看匣子,看不出什么异常,又逐一查看首饰,也没有什么。
他俩看过了的,五夫人就用托盘盛着,传到两位老太太和吴润霖的桌子上。
豆、楚二人将最后一枚金钗看完,交五夫人传过去,楚亭君低声说:“匣子和首饰都没有特别之处,只有那块银牌,有点突兀。”
漓豆点点头。
等到匣子及里面的首饰全部传回来,众人都说“看不出什么”,两人仔细再看牌子。
这是一块一指宽的小银牌,一面用祥云纹镌边,中间浮雕“美衣轩”三个字;另一面四边镌萱草花,中间浮雕“北国逍遥”四个字。
漓豆说:“这似乎是成衣铺子的铭牌,只是这一面居然用萱草纹镌边,很少见。”
在京城,高端的铺子会批量定制铭牌,送给大客户做纪念。
眼前这一块,应该就是“美衣轩”送客户的牌子。
但,“美衣轩”,顾名思义是成衣铺子。
而高端的成衣铺子都是专营,不会兼卖首饰。
再说,“北国逍遥”,这文字和首饰铺子并不搭调。
难道,是成衣店的铭牌不小心掉落首饰匣了?
“京城有‘美衣轩’?”漓豆问楚亭君。
既然是精心挑选的首饰,又再三叮嘱外祖母严密珍藏,母亲肯定反复检点,怎会不知道多了一块牌子?
美衣轩?楚亭君飞快地将京城知名店铺在脑海过了一遍,摇摇头:“据我所知,像这样会送铭牌的铺子,没有叫这个店名的。”
又低声解释:“其实我从不关注这个,都是暗影们报上来。”
听了他画蛇添足的解释,漓豆更疑惑了:“关注与不关注,有区别吗?”
“咳咳!”楚亭君支支吾吾说,“这些美衣店,多是女人光顾,好些还是女人开的。”
“哦——”漓豆恍然大悟。
楚亭君以为她会接着说“看来你没有陪过女人逛街”,然后他趁此表表忠心,谁知漓豆却问:“那,有没有名称类似的店铺?”
这一问,提醒了楚亭君:“有,有一家。”
说着声音更低了:“叫丽裳居,开了十五年的铺子。而且,店主,正是太尉家那个县主.....”
“什么?”篱豆忍不住低叫一声。
两人将铭牌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楚亭君说:“做工过于精细,不像成批制作的。”
“也就是说,我母亲特地打造这个这小牌子,然后装作不经意,让它掉到首饰匣内?”
“很有可能。”
这时,青芽敲门进来报午膳备好了,江老夫人就邀众人一齐到餐厅用膳。
午饭过后,吴老夫人回到客馆,稍息片刻,听说外孙女和楚小将军在正厅饮茶等候,连忙出去见面。
漓豆说:“外祖母,我们还想看看那首饰匣子。”
吴润霖就知道外甥女还有话要说,立刻屏退下人,只留石总领在厅门守候。
漓豆打开匣子,拿出铭牌,递到外祖母跟前:“外祖母,您可曾收到过我母亲特别的祝寿礼物?”
吴老夫人接过牌子,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漓豆向围过来的舅父、舅母解释说:“这铭牌似是母亲专门定制的,有一面以萱草花镌边,此花乃祝福母寿之吉祥物......”
未等外孙女将话说完,吴老夫人就低叫一声:“画屏!珮儿送我的画屏!”
吴润霖夫妻对视一眼,五夫人激动地说:“是了,当年珮儿从京城送来的贺礼,是一幅画屏,上面写着‘髦愿承欢北城贺,逍遥无疾南山长’,这不正是对应‘北国逍遥’?”
北城,即是北方的都城;北国,亦是指北方都城。
吴润霖激动得轻敲一下桌面。
“我的儿啊,你莫不是把要说的话藏在那画屏里了!”吴老夫人心痛得捶胸顿足。
五夫人扶住婆母,漓豆拥住外祖母,三人搂在一起忍声吞泣。
天色阴暗下来。
从外祖家住的客馆走出,楚亭君送小豆子回江府。
车轮碌碌转动,二人在车厢内暂时沉默。
一会,楚亭君开了口:“我,后天就要回北方了。”
漓豆意外他回去之快,本想问“你不随我去鲤城吗?”,转念一想:他既然这样说,必然是江夏或者京城有要事,须尽快赶回去。
果然,他说:“江夏那边出了点事。朝廷得知我上次收编了匪兵,安置在万冈山训练,想有所动作。”
“会怎么动作?”
“解散,或者整编入官府的军籍。”
“那可不能!你快回去处理这事。安庆和湖北必须有自己的军队!况且,耽搁你太久,你也该回去了。”
楚亭君眸子深深注视着她:“这几天太忙了,现今又来这事件。唉,我们还没找到机会好好说话......”
漓豆略略低头,微笑着说:“有了去年那个钓鱼的清早,你我还须说多余的话么?”
“必须说!若是有去年钓鱼时的默契,你也不会从匡溪渡偷偷溜走。”
这时江府到了,漓豆说一句“我有苦衷,迫不得已!”,就跳下车。
楚亭君跟着跳下:“有什么苦衷一定要对我讲,我自会解决!你信我!”
漓豆回眸一笑:“唉,不信不得!你看我虽然偷偷走开,最终还是得写信向你求助。”
楚亭君追上去:“从此还逃避我不?”
“嘻嘻,不逃了!”
楚亭君在墨香居蹭了晚饭,才肯回客馆去。
漓豆就留在墨香居,秉烛翻看满架的藏书。
她记忆力超好,那些读过郡志、县志大都储在脑海里,现今再翻,竟然没有太多遗漏。
江老夫人笑孙女:“又看这些书,你要做个史官不成?”
漓豆就故意埋怨她:“老祖宗,墨香居都是这些书,我想不看也没得选择啊!要不,您搜集些才子佳人、风月无边的给我读读?”
“省省吧,那些书?啧啧!”
漓豆心里暗笑:祖母娘家三代皆任郡志编修,耳濡目染,祖母也只爱读各地的方志。
正想着,恍惚间,书架上的书摆放变了样,朦朦胧胧中,眼前多了几本新书,平躺在书架上。
漓豆向那新书伸出手去,却另有一双纤手,抢先拿起那些书。
漓豆依稀感觉,身旁站着一个女子,比自己高半个头,却比自己瘦很多。
只见她将书放到鼻下嗅了嗅,说:“墨香真好闻!祖母,您又抢到最新的郡志了?”
此情此景,漓豆只觉得双脚发软,连忙扶住书架。
再睁开眼时,女子消失了,新书不见了,书架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唉!”轻轻叹口气,漓豆走出书房。
当晚,祖孙仍然同床共眠,讲了半宿的话。
转眼天亮,正是艳阳高照的晴天。
吴老夫人带儿子儿媳来了,说有要紧事,必须明天赶回鲤城去。
她问漓豆:“篱儿,你随我到鲤城去如何?见见其他舅舅和表兄弟姐妹。”
漓豆不由自主地看向祖母。
撇开见外祖家亲人不说,她心里惦念着画屏,也想立刻到鲤城去。
但是,祖母为自己得罪了三个继子,若是遭到报复,自己不在她身边,实在放心不下。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