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桌上的赵擎心情不是很好:“你这也太贼了,整这么多嘉宾上台表演,还都是新作品,铁了心不给活路是吧?出场费多少?哥加三成,过两天都到我那儿再演一场,得新节目啊。”
祁蔓也很意外:“就是想来都来了,顺便上台演个节目热闹热闹,我也不知道有准备这些。明天就得走的,哪有空接商演,你还真能开口,人家那么大咖,能去年会上唱吗?跟你又不认识。”
赵擎眉头一挑,退开一点问:“那跟你认识啊?”
祁蔓瞟他一眼:“没交情我能开这口啊?多大脸呐。”
赵擎凑过去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些人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祁蔓一肘子推出去:“你谁啊?我认识谁还得跟你报备?我们家小呆萌都不知道。你看他,一副土鳖像,咦,一点矜持都没有。”
肖珩也是普通人一个进的娱乐圈啊,他也是有自己很憧憬的偶像才想到做这行啊,看到台上是自己很喜欢的歌手在唱,他作为歌迷当然兴奋了。
不只是他,余楚几个也没多少矜持,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狂热的都站起来拿出演唱会的劲头尖叫呐喊,整个现场一片火热,只有抽奖环节能稍稍抑制下观众的激动心情。
今年的奖品结构跟去年并没有很多不同,还是各种旅游套餐、奢侈品、现金、房子、车等,只是数量升级了,档次也升级了。
房子不只有实用型的中档商品房,还有高级公寓和别墅,车也有超跑一辆,重点是今年很灵活,可以折现,抽到奖却不想要奖品的可以得到相等价值的现金。
有这些奖品点缀着,一整场年会就没情绪不高涨的时候,尤其是那些还没实现财务自由的宾客,整晚都卯足了精神不敢错过任何一个抽奖环节。想上厕所?表演的时候去,再大的咖演出,也没有原地暴富吸引人啊。
来的其他同行老板都很幸庆,还好宏盛娱乐一直都走内部培养路线,这要时不时去外头挖人,哪家公司能竞争得过这么烧钱的待遇啊。可惜不能多带个人来,不然随便中个什么奖,那也算是自家公司发的福利嘛。
虽然宏盛娱乐有广发邀请函,但也仅限于那些有一定市场基础的成熟公司,而且每张邀请函的名额都有规定,不是想进几个就能带进来几个。
没实力没人脉的也可以来,签到处会送一个新年红包和一份精致的新年礼物,红包里没多少钱,但也够支付来回的打车费。礼物也没法跟里面的抽奖奖品比,但也值个三五百块钱,对于很多没法进场的媒体工作人员来说,这份礼物算是很不错了,都能够得上自家公司的年会抽奖标准。
今年来的媒体也格外多,但有邀请函的还是去年那些人,一是娱乐媒体没那么容易快速出头,二来,宏盛娱乐也不会请不知根底的媒体进场拍摄。
只要过程够精彩,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年会就画上了句号。
但对于带着交际任务的宾客来说,年会结束才是开始,这时候酒足饭饱,正好可以聚在一起借着年会的相关话题熟络起来。如果是早就认识的,这时候也可以找个大家都喜欢的娱乐场所,叙旧或者谈工作。
《鱼默声》的后期制作很顺利,习导对韩诺的表现很满意,晚上几个老友聚在一起,习导是夸了又夸,还主动给几个好友推荐:“有合适的机会可以找他试试,这年轻人可塑性非常强,绝对不像看得这样,他很专业。”
对此,其他几个人都反应不算热烈,大家心里都明白,祁蔓根本不可能被动接受投喂,她是看上了主动出击型。
这些年大家伙儿谁都想照应,可祁蔓一个也不要,愣是在新人作品里掘金,真正是用资本走出了自己的路。以前什么都没有时她都不接受合作,现在摊子都撑得这么大了,她怎么还会接受这种照应,这丫头最是傲气。
贾新梁又抬手看了看表,问:“福子怎么回事,不是剧组都放假了嘛,怎么这会儿还没到?”
肖珩当即说:“大福叔说临时有点事,估计得明天了。”
李玫打趣说:“不是你媳妇想让他赔钱,他不敢露面吧?”
肖珩笑起来,“哪有的事啊,是大福叔说心里过意不去非得给点补偿,其实拍摄过程中有意外是难免的,我这儿也没耽误什么,他就没再坚持了。”
贾新梁点点头:“不去也好,他那剧组邪乎得很,瞧瞧这半年多,来来回回的出事,真该停一停,这时候就不该在那儿耗着。”
李玫难得附和:“确实,太多事了,该歇歇再过去。”
圈里的人不见得都迷信,但多多少少都信些命和运,姜骏的剧组其实不只是肖珩摔下马车这么一回事,之前刚开始拍摄时也有个场务差点被掉下来的道具砸成重伤,只是他没肖珩有知名度,也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因此支付了相应赔偿后,这事剧组就没什么人再记着了。
而肖珩离开后,剧组看似一切正常,但还是出了不少小事,比如威亚突然崩断一条、一些道具设施不够牢固,只是都没造成严重的后果,大家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作为导演,姜骏肯定不能不重视,他再三严令道具组加强管理,可还是接连出现失误,即便每一次都是人为,凑在一起也能叫倒霉了。
贾新梁是建议先停停,拜拜只是个心理安慰,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有好运的时候就有倒霉的时候,走背运是拦不住的,歇过去才是最划算的应对方式。
像这么一直拍一直出事,进度还是得耽误,人还得承受巨大的压力,倒不如歇一阵,等缓过来再拍,进度快上去也不会损失太多。
李玫就觉得肖珩怪可怜的,难得去跟大导演合作,拍都拍一半了,突然出了这事。
关城倒没觉得有什么,摆手说:“是他跟这戏没缘,能接到什么都得看缘分的,咱们这圈里定好的角色突然得换的事多了。上次也没想着他来拍我的剧啊,好巧不巧原来那演员就摔了,他来救场的,也拍的挺好。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出原因的。你这段时间就做公益,行善积德能挡灾,至少不能更糟。”
肖珩点头,他现在这样除了在家直播,也不能再做点别的工作。剧组的这些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前后出了这么多事,难免又开始担心姜骏。
好在电话打过去,姜骏很快就接了,他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很疲惫,但好好的,没出什么事。对于缺席宏盛年会的事,他也挺抱歉,说:“有个好多年没见的老朋友突然联系上了,刚好找他有点事,我已经在机场了,明天上午就能到。说好来参加的,这又没赶上,都还顺利吧?”
肖珩忙说:“顺利顺利,也没什么,就是吃顿饭嘛,一会儿您把航班信息发我,梁叔说他们都还有空,明天中午聚也一样。”
姜骏应了两声就找借口挂了电话,他靠在椅子上,心绪犹如一团乱麻。祁蔓那天问他的问题,他今天大概找到了答案,多年以后,他心中的疑团被打开了,可心上又被压了一块更大的石头。
有真相的重量,也有对祁蔓的担忧,他越接近真相,越觉得透不过气,那么多年前,祁蔓才多大啊。她是怎么把这件事隐忍下来的,葬礼上,她还那么小。
再次见到姜骏,祁蔓很平静,再沉重的往事也经不住时间漂洗,它们会慢慢的轻盈起来,渐渐的,从沉甸甸的变得轻飘飘的。很多事,她现在再想起来,除了微微有些恍惚,已经不会再有其他。
一上车,姜骏就把一个文件袋递给前面的祁蔓:“都在里面。”
祁蔓应了一声,她把文件袋随手放在一边,姜骏又问:“你要这个打算做什么?”
祁蔓笑了笑,说:“没想好,一直用不上也说不定,我也想过永远不告诉你这件事。”
她从镜子里看了眼姜骏,忽然有了些谈兴,说:“任何事物的出现都有它的用意和使命,我喜欢有事没事就囤点东西,未必都能用得上,但我认为,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好。我姑姑有留下一封信,如果您有兴趣,可以去她房间找找。找不到就算了,放在什么位置,我已经忘了。”
姜骏看着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阿蔓,你当时是不是挺害怕的?这些年,你会想姑姑吗?”
祁蔓回头瞥了他一眼,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姜骏都以为等不到回答了,她又说:“想过,”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笑着说:“第一次结婚的时候,离婚的时候,最近一次,是在手术室外。现实就是这样,怕有什么用,又不能躲。”
看姜骏一副内疚的模样,她又笑着安慰:“喂,我不是您女神的女儿,不用爱屋及乌成这样。你再努力也没用的,她不会选你,我更不会。”
姜骏无奈地摇摇头,一只手遮在眼睛上,胳膊支在车窗上笑着说:“我也对小丫头没兴趣,别自恋了。”
看着窗外的雪,他的思绪也开始飘远:“我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才十三岁,也是冬天,特别冷特别冷,我也没拍过戏,大冬天得在雪地上,衣服单薄得一场戏下来人都冻僵了。祁小姐就总抱着一件厚大衣在怀里,不管什么时候穿上都暖呼呼的。她说,我是千里马,在哪儿不能拍电影啊,我跑国外去干什么。”
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他哭得难以自制。
十多年来,他一直都在后悔,后悔离开了他的伯乐,后悔放弃了那些时光。
如果他没去国外,至少他拥有二十年,那是一段多漫长的时光啊,可以分享成功、成长、成熟,他会多出很多回忆。
而不是像现在,谈起她,只有年少时那点可怜的记忆可供回味。
贾新梁看到姜骏的时候吓了一跳,打量着他说:“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满眼的红血丝,你这干嘛去了,几天没睡了?”
姜骏勉强笑了笑,说:“就一晚上没睡,年纪大了,不能熬夜。我去眯会儿,等中午吃饭再叫我。”他拍拍贾新梁的肩膀,走出去几步又回头说:“梁哥,开瓶好酒,咱们好好喝一顿。”
李玫在房间里收拾衣服,看丈夫神色不对就问:“怎么了?眉头皱成这样,跟福子碰了一面,你还找着灵感了?”
贾新梁坐到沙发上,皱着眉头说:“我觉得福子有点不对劲,他刚才叫我梁哥,他都多少年没这么叫我了。这肯定是遇到事儿了,他说那朋友不会是有什么事吧?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好多年都联系不上的朋友啊。”
姜骏解释得轻描淡写:“好多年前认识的,后来就断了联系,”他喝了口酒,情绪有些低落,“这次去看他,身体不太好,就挺不是滋味的。你说我们这么多年,这么聚在一起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不满吧?还有多少日子啊,一眨眼的功夫,三十多年就过去了,想想也没得到什么,等我死了,估计也就那些电影能留给人点念想。”
习导很不乐意听这话,皱眉说:“你这就白操的心,我都比你大一轮多呢,我还没想到死后的事,你倒先惦记上了。”
关城也说:“你这话真敢说,那一屋子奖杯,那么些作品,名利,地位,你什么没得到啊?可别在外头说这话,得挨闷棍。”
高小望呵呵笑了两声,说:“也有遗憾,没个媳妇儿,这人呐,还是得有个伴儿,不然到你这岁数就容易空虚。瞧老贾,有媳妇陪着,儿子也能接班了,每天都干劲十足的。”
贾新梁皱眉:“你整天就这些事,生什么孩子,找什么伴儿,他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谈个恋爱,找个年轻姑娘,你心态年轻了,人就精神了。”
李玫嗖的一下拧上他胳膊,疼得贾新梁哎哎叫,她咬牙说:“你儿子都能接班了,现在想起年轻小姑娘了?想着结婚生孩子不好了?”
贾新梁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怕他情路坎坷没我这好运气,松开松开,这还有小辈在呢,影响多不好,会有样学样的。”
祁蔓一手挡在嘴前,侧头跟肖珩说:“看到了吧,多大年纪的男人,多有社会地位的男人,他都得接受在家庭中处于弱势地位这个事实。以后别老嘚啵嘚的抱怨,你已经比大部分男人幸运多了,看这一桌子,哪个不比你可怜。”
肖珩尴尬得要命,小声说:“大小姐,你都把嘴挡住了,就不会声音也压低点嘛,这么大声你说什么悄悄话啊?”
祁蔓看了看桌上其他人,跟肖珩说:“我没说悄悄话啊,就是嘴里在吃东西,我稍微遮一下。这种教育就得大庭广众,男人得知道被尊重的可贵,他才不会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