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天黑得早,院子里除了正房还亮着灯,其他都已熄灭,整个院子看着黑咕隆咚,更是一片寂静,鲜有声响。
石翼卧在床上,或许是奔波一天的缘故,他半闭着眼,感应着窗外寂寥的星光,不一会儿,已困意沉沉,明显有了睡意。
“有马匹,有马匹朝这儿来了。”就在这时,一直趴着的倭瓜突然直起头来,机警地传音道。
“快睡觉,明天还得……”石翼话未说完,已猛然坐起,因他感知到确实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因昨夜银票之故,他和倭瓜都变得有些反应过激。
他忙起身穿衣,走到窗前向外张望。
不多时,果然有马匹在院门口停下,接着有人开门进来。
尽管星光暗淡,但他目力极强,一眼便看出来人是一个精瘦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进了门后,并没有即刻走动,而是轻声地闭了门,然后似隔着门缝向门外瞧去。
石翼见那人有些小心的样子,再看看正房里还亮着灯光,一时说不准这人是做什么的。因没有哪个盗贼,在这个时辰在人家还亮着烛火时偷盗的。
那人悄悄地看了一阵,见无什么动静。就又静站了一会儿,轻摇下头,随手关了院门,然后大步流星地向正房走去,边走边听他有些兴奋地喊道,“何兄弟,你还未睡吧,我回来了……”
石翼一怔,难道这精瘦男子就是小五儿说的那个胡三儿?怎么进门是这副模样?看着有些鬼祟。
愣神间,但听那正房的房门吱扭一声开了,只听那少医公何东窗兴高采烈地叫道,“胡兄弟,你可回来了,怎么……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快进屋来……”
“唉,回来就一堆事儿,来晚了兄弟……”那人应着,洋溢地说笑声音远远传来。
石翼听那何东窗将那人让进屋里,关上了房门,才轻手轻脚地离开窗户坐到床沿,心说这人就是那个胡兄弟。
还未坐稳,就听正房门又开了关上,就听有人悄声走了过来。
石翼忙伸头向窗外望去,黑暗中,辨出那人是家里做活的帮工赵四。
赵四虽性情温和,但身材魁梧,力气极大,平时走路沉稳有力。但此刻看他在院中走过,步子虽大却落脚很轻,走得有些谨慎,像是怕脚步声扰了众人。
他慢腾腾地经过院门口时,在那儿略略一停,扭头看了又看,像在看门口有何东西一样。
石翼听着他走到药铺里侧,轻声敲开了伙计们睡觉的屋子,随后听到关门声响,便没了动静。
“刚才那人果然是五儿说的那个胡掌柜,从堰城回来了。但他刚才在门口怎么看着古里古怪的,到底是为什么?”石翼心中嘀咕,“他在屋里和那少医公说了什么,怎么这伙计赵四也看着小心翼翼的?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来的这人是谁?刚才又是谁走过去了,要不要我过去听听他们讲什么?”倭瓜见石翼神情警觉,就传音问道。
“不用了,来的人是少医公的把兄弟胡掌柜,听五儿说他是该下午回来,现在才过来,该是有事耽误了……”石翼思忖着说道,“刚才走过去的是伙计赵四,应是回房休息去了。没事了,我们也休息吧……”
“等等,又有人来了?”倭瓜突又支楞起耳朵说道。
“哪儿有?”石翼略一感知,并无查察,他不解说道。
“是有人啊,你……感知不到吗?”
“在哪?我怎么,咦——”
话未说完,石翼突然轻“咦”了一声,又起身移步到窗前,向院门望去。
经倭瓜提醒,他再次感知,确实是有人在门口。
他朝门口看了一会,不知为何,院门却始终没有动静,那人好似一直站在门口,不知在做什么?
“怪不得刚才那胡掌柜那般举动,难道这人是尾随他的吗?”联想到刚才胡三儿的样子,石翼皱眉猜测。
他以前听师傅们说过,那云海源生意庞大,得罪的人也肯定不少,说不清这人跟着这胡掌柜在做什么?想到这,他竟不由自主缓了口气。
石翼看着那院门一会儿,见无任何动静,就想移步回去。
突然,他睁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院门,一动不动。因为他看到,院门正被人一点一点地推动。
如不是他这厢房与院门恰好有个角度,根本看不出来。
那人推得极其小心,门轴传过的“咯吱”声就像深夜耗子磨牙的声响,极难分辨。如不是看着门扇移动,平常人哪里会想到是有人推门。
“这人是谁?”石翼心里上下打鼓。
因银票之事,他比以前警惕多了,也想得更多。看这人这般谨小慎微,听那喘息声也极其细微,如不是那修行之人,仅凭气息判断这人也不是一般人。
院门推着推着突然停了下来,再无声响。
石翼见院子里毫无动静,也无人察觉,感知着那人还在门后,不知何因,那人却不推了。因视角原因,他看不出那门被推开了多少。
“那人怎么,怎么没动静了?”倭瓜听了一阵,开口问道。
“不知道……哦,进来了。”
石翼看着院门,但见一个人影先是头再是身子一点一点从院门中移了进来。
显然,那人太过小心,只是将门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然后待了一会,才慢慢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他那小心谨慎的动作,看着竟有些滑稽,让石翼都觉得有些好笑。
“是个什么人?”见石翼面部表情放松,倭瓜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愈发好奇。
“应是个年龄不大的小伙子。嗯?”石翼说道。
“怎么啦?”倭瓜不解地问道。
“这人怎么,怎么?先等等再说。”石翼皱眉说道。
因他见进来之人看着比较干瘦,比小五儿虽高了不少,但一看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
接下来,看他在院子里并没有走动,只见他贴着院门,躲在墙角的暗处,好像还深吸了几口气,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因距离较远,石翼看不清那小伙子的脸。但能看到他左右扭了扭头,观察着院内的情形。
然后,他接着贴着东厢房外墙,踮着脚,向亮着灯光的正房慢慢行去。
显然,这人是冲着那个胡三儿而来的。
石翼看着那人走走停停,慢腾腾地移过东厢房的窗户,走到窗口,他故意低下头去,看样子还生怕被里面的人看到。
石翼注视着那人的一举一动。看着看着,倏忽间,这场景竟让他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在望月镇夜入住户时的情景,心里竟萌生出些奇怪的感觉,而这个干瘦的瘦弱身影,他觉得很熟悉,因为这很像在望月观时那个小道士。但,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他呢?
“咣”……“咣”……随着两声重重的声响。
就在此时,正房和药铺一侧住房的门接连被人猛地推开了,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阵叫喊声响起。
“抓小偷!抓小偷喽!”
石翼猛然一惊,转头看到刚才过去的赵四及四个帮工正挥着木棍向正房处冲来……不一刻,就到了门口,断了那半大小伙的退路,直向他逼近。
“伙计们先等等——你这小贼,你跟了我大半天,到底要做什么?”是那个胡三儿在厉声说道。
“快跑啊……”不知为何,石翼看向那个扶墙而行的半大小伙子,心里竟冒出这句敦促的话。
不过,那小伙子见此状况,并没有丝毫的逃离迹象,只见他手指着正房方向,反而是迎着灯光一步步向前走去。
“偷东西的恶人,果然是你跑到这儿来了,找得我好苦!”
因隔着窗户,石翼看不到房前的情景,只觉得光线很亮,只听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恶狠狠地骂道。
“这,这不是青松道长的那个小徒弟,小郑兴吗?还真是他,怪不得、怪不得这么眼熟,他,他怎么到这儿了?不行,我得悄悄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不能让这小家伙吃亏。”
石翼听着,一时踌躇满怀,心里磕磕巴巴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