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红人肯定听见了吉四的命令,但他的笑声还在持续。
眼见吉五已走到跟前,手上捏着一团干草,他才止住笑声,忽然大喊道:
“那个大鼻子,叫炎三的,你真是丁贵的人?”
这喊声十分无礼,不仅让吉五定住,也让炎三听在耳中,颇感震怒。但炎三旋即反应过来,又凝神看向红人的面孔。不过,还是不认识。
但对方眼神坚定,视死如归,炎三越发感觉,这人鬼骨子里分明充满傲气,不似说谎之人,真可能是丁师伯的熟人。
何况,无论对方是真熟人还是假熟人,既然被他遇上了,都得问一问。
吉四听了红人的话,同样有种不好的感觉生出。
若这人鬼是丁贵的朋友,岂不表明他又得罪了丁贵,而且还是打劫并虐待了他的朋友?之前他心底有点轻视丁贵,那是因为他与丁贵有点交情,能称兄道弟,可以相安无事。但论实力,他自知,鬼山还是比不上丁贵的。若闹翻了脸,自然不好收场。他可记得,丁贵十分重视人族朋友,还是个不惜孤身涉险的主。
眼见炎三神情变换,吉四生怕他要探究下去,忙抢先斥令道:
“吉五,还愣着做什么,这小贼胡言乱语,快堵住他的嘴巴。”
然后又对着炎三客气道:
“炎三哥,你别生气,那玩意就是皮厚嘴硬,喜欢胡言乱语,这几天一直如此。他说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
炎三却没理会吉四的安抚,他冲着白五的背影喝道:
“吉五且慢。”
吉五闻言,无奈地两手一摊,果然停下了手中动作,任干草团掉落地上,似无所不从。
其实,吉五再浑,也知道吉四哥讨好的人物,必不是他能招惹的。而且,他也感觉,这些天逗趣的这个人鬼,可能真认识丁兄弟。
那现在来个当面质证,岂不有趣?
吉五倒不是不怕丁贵,而是他凑热闹不嫌事大,要不当初也不会由他出头找丁贵比斗了。哪怕热闹是吉五自己惹出来的,他也想看看后果会怎么样。一方面,就算这个人鬼真是丁贵的朋友,他也不信谦和的丁兄弟真会拿他怎么样。另一方面,冥地的生活实在淡出鸟来,他心底就是期待能发生点事情,图个乐也行……
在吉五不知天高的心思生出来的同时,炎三已从地上站起来。
吉四看了,也只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再说话或再拦阻,岂不显得心虚?
炎三一步就来到红人面前,沉声问道:
“你是何人,如何认识我家大人?”
说完,他又打量了这个人鬼一眼,的确不曾见过。
丁师伯接触的朋友,他不敢说认识全部,但八九成肯定是知道的。而这位独特的“硬汉”从未见过,也未听丁师伯提过。难道只是丁师伯的某位泛泛之交?但,这也是不可轻视的。
“丁贵……丁公子现在在哪?”
红人没有回答炎三,却反问起丁贵下落,语气苦涩,显得有些无奈。
之所以改口叫丁公子,也是有原因的。本来红人讨厌丁贵不假,但后来他确实得了丁贵的一些恩惠。再硬挺下去,只不过显得他恩怨不明,是非不分,那他堂堂统领可做不出来。
其实,红人心里早听清了,丁贵就在小溪。虽然他不知道小溪何在,但他知道冥地水源珍贵无比,得水者,非大势力不可。
丁公子能得小溪,可见,现在的丁公子已势力初成。面对这种人物,就算他低回头,又有何妨?更何况,只要公主安好,不让公主陷于危难之中,他一个小小统领又有什么委屈受不得?
只盼公主还未出意外,他在这里已被关了七天,实在不再敢拖啊。而公主和喜儿两个最弱小的存在,也不知已担惊受怕成什么样了,唉……
炎三本来听见对方说话嚣张,还以为是个有脸面的人物,但这一开口就叫“丁公子”,却分明有讨好之意,炎三顿时有些怀疑,心中也生出一丝轻视。
而炎三刚才提出邀请被吉四直接拒绝,心中就很不爽,现在又被这人鬼打断话语,及其不答反问,这两样更让他不快。
于是,他的脾气也上来了,威吓道:
“你到底是谁?若只是胡言乱语,想借我家大人的威名脱身,那我奉劝你尽早死了这份心,不用再做白日梦了。哼!”
“我……是……谁?”
红人心中气苦,缓缓自语道。
他实在没料到自己主动叫出“丁公子”已够明显了,可这大鼻子还要问他,还要为难他。
看来,丁公子的手下并不厚道,不像值得信任的样子。红人越想越悲哀,哪怕他一直不想让丁公子与公主有任何沾染,但他忍辱负重,七天过去,已然受尽折磨。现在要想脱身,只怕只能借丁贵的名头。
但就算要求人,红人也不想去求一个兽人鬼。
于是,他盯着炎三的眼睛,继续一字一句道: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须回去转告丁公子,‘太平顶的故人在这里等他,若他来晚了,就……再无机会相见’。丁公子一定能听懂我的意思,你只须一字不漏的转告他就成,快去吧。”
说完,红人便闭上了眼睛。
原来,他的双手一直都是被吊在草棚的一根横梁上,双脚离地尺许。现在静悄悄地,红人整个人就像陷入了沉睡当中。但他眼角的湿意却表明,红人实在伤心欲绝,应该是走投无路了。
事实上,红人伤心不假,但更多的,他只是陷入了一种自我较劲的心理当中。
依红人的想法,他的求救的话语已说了出来,丁公子能不能过来,之后能不能见到公主,就全部交给天意吧……
哪怕炎三眼神冰冷的骇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红人仍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留下了一句莫名的留言。这让炎三又怒又愤,大鼻子轻颤不已,真想先收拾了这个嘴硬的家伙。但是一想到“太平顶的故人”,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炎三肯定,丁师伯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太平顶的事,但他却从宋姑娘口中听说过,丁师伯的确去过太平顶寻人。所以太平顶故人的话,多半是真的。
太平顶炎三同样知道,他入冥早年便去过一次。那里风景固然不错,却也没什么资源可提,而且距宝钞行及小溪有点远。尤其还有一点,鬼将们容易去这种偏僻地方捉拿生魂。
虽然他不惧被捉拿,却也不想一直被打扰。所以冥地许多好地方看似是被人鬼占据了,实则是兽人鬼不愿侵占。因为一旦他们侵占了,就不得不像人鬼一样花钱消灾。而事实上,也只有弱小的人鬼才会做这种蠢事,还不一定能消得掉灾难……
红人不仅出自太平顶,又心忧公主,关键脑子还一根筋,除了是被丁贵骂为犟种的陆统领,还能有谁?
若不是因为他太执拗,嘴里不干不净,也不会被吉四吉五等人逗趣了七天。鬼山的兽人鬼们,正是对陆统领的嘴硬有了深刻体会,才致怒气无处喧泄时,或心情不爽时,每每就找他逗趣。在他们眼中,陆统领就是一个坚韧难摧的好玩具。
现在吉四吉五等人见这个人鬼居然连炎三的面子也不给,心中不免好受了很多。
特别是吉四,本来还担心捉错了丁贵的熟人,但现在这个人鬼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不说是不是丁贵的熟人,对方居然连求救的话,也说得不明不白,岂不是自己要找死的节奏?
吉四巴不得如此。
于是他对着一脸沉阴郁,沉默不语的炎三,添油加醋道:
“炎三哥,你不用生气。这小子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他肯定是想借丁贵兄弟的威名蒙混过关。你可不知道,他初次见面,不仅莫名骂了吉五,连我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炎三面对正在竭力辩解的吉四,心中也慢慢好受了起来。
刚才他确实对于自己被一个人鬼无视成小透明,生出千般愤懑,真想来个不闻不问。本来嘛,这是谁求谁呢,还这么拽?
可是,现在他忽意识到,这个红人的脾气就是这般讨人厌,对谁都不例外,但不可否认,越是这样脾气的人,才越不可能说假话。
也就是说,红人真的认识丁师伯,而且,极可能是丁师伯很重要的故友!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验出对方冒充丁师伯的熟人,他炎三回头再来报复倒也不迟。但如果对方是丁师伯看中的人,因自己而得救,那岂不让自己在丁师伯心中留下更深的印象,也更信任自己?那么,以后小溪的一切事务,丁师伯肯定会交给自己打理。这是必然的。
就算炎三一心向往修炼,但一想到小溪日常事务被白五或其他人掌管,他身为丁师伯身边的“老人”,就不免有一种被架空的感觉。
而且,这种苗头已慢慢显现,因为多了个白五,听说还有那个皮三马上也要到来。须知,他们一个比一个见多识广,且目中无人,时间久了,哪还有他炎三的地位?
权力再小,那也得在自己手中才好。
想明白这些,炎三就算心里还剩一点不爽,也立马收敛起来。至于吉四的片面说法,他已经不屑一顾了。
红人骂人在先是有错,但吉九早告诉过自己,当时的红人是醉酒状态,哪里会分得清是非?
而吉四吉五等人却连续数天折磨一个醉酒之人,丁师伯绝对不喜,甚至极度震怒。所以,自己一定要置身事外,据实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