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起身,笑着说道:“既然此事对长使大人的牵扯纯属诬陷,案子也水落石出了,皇兄,那么臣弟就先告辞了,府内还有仙丹要炼,实在是拖延不得。”
皇帝也笑起来,对肃亲王说:“回去炼吧。不过,朕有一事好奇,今日之事怎么把你牵扯进来了?还劳烦弟弟来一趟。”
“哦,皇兄啊,是这样,前些日子有个人,就是那个金才一,突然到臣弟府上,说是什么要告发钱氏贪污,臣弟想此事事关重大,无论真假也要交给皇上定夺,第二日便来禀告皇兄了。”
肃亲王笑得十分灿烂,甚至有些谄媚。钱疏甫一时觉得,肃亲王这个封号对他来说有些讽刺。
“对,对,确有此事。是朕收到你的消息,才去找来了金才一金才二。此事已了,臣弟快回去炼丹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来向皇兄开口!”
肃亲王作揖后笑着退出上书房,走得很急,真像有什么要紧之事似的。他的脚步声刚刚远去,皇帝的面色就沉下来。钱疏甫感到一阵胆寒。
“现在房内只有你我二人了,”皇帝走回龙椅,抖了抖袖子坐下来,“钱疏甫,朕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朕派你去甘州,究竟是为了什么。”
钱疏甫微微想了想,轻轻说道:“皇上,微臣无能,甘州旱灾至今尚未解决。各方补给已经给了不少,但始终是收效甚微,修建水库一事,目前......”
“好了好了,”皇帝表情焦躁,“你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啊?”语罢,他扔出桌案上的一张纸。
钱疏甫上前接住。
“你好好看看,连你画的石漠原的地形图都被人搜刮上来了!”皇帝的声量提高,拍了拍桌面。
“你也不傻吧,你也看出来这是摆明了有人要陷害你吧?就这张地形图,朕看了能知道你是为了水库而画,若是有些刁民看不明白,为了这个要参你是为了谋反做准备,朕看你怎么办!”
“皇上,微臣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也在皇上心中,自然不会因为他人诬告而判了微臣的冤狱。”
“哎呀,朕说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啊?”皇帝又拍了一下桌子,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好好想一想,你父亲在家书中是如何对你说的?仁昭不过千户之族,何况又远在甘州,于朝廷也好,于朕也好,并无多大的用处。朕派你去甘州前就曾说过,能轻易解决最好,若是不能,没有必要把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在那里!你非要朕把话说得这么浅显这么粗俗你才明白吗?”
钱疏甫仍然低着头,稳稳地站着:“皇上,微臣明白了。谢皇上赐教。”
皇帝略微平息了怒气,说道:“钱疏甫,你出自京城钱氏,父亲是官至二品的御史中丞,他也是当今丞相的学生,想必你从小也经常耳濡目染。受贿是你父亲的错,是大错,但他的学识并非朝中一般人所能比。千言万语,你身出名门又学富五车,是个可用之才,朕很珍惜你,希望你自己也要珍惜你自己。”
“臣明白,自当为皇上鞠躬尽瘁。”钱疏甫答道。
“甘州你便不必回去了。既然回了京城,那就留下来,你的父亲不再为官,朝中也需要年轻血液,即日起你便任工部侍郎,算是让你学有所用。退下吧。”
“臣遵旨谢恩。”
钱疏甫回到钱府。数月未归,府内还是一如从前。
但是钱疏甫知道,这次毕竟是不一样了。虽然多年来,他了解到,父亲并未真正帮唐氏做过多少事,但是他和丞相的关系,无论如何是抹煞不掉的。
如今父亲禁闭府中,对皇上的威胁就算是没有了。而此次后,即使他不愿意涉及朝堂的争斗也不得不站在皇上这边。仅这一次,皇帝让父亲在朝中消失,也为他自己拉得新人。
太阳渐渐西沉,一天光阴走到日暮,钱府的大门在夕阳余晖中缓缓关上。
前路如何,他只能一个人面对了。
深夜,明息宫仍然燃着烛火。太后尚未就寝,正与皇帝在烛火下坐着。
“你还是把钱家的儿子留下来了?”太后手里翻着书,轻轻问道。
皇帝隔着烛台看着太后,回答道:“儿子确实保了他。母后,钱疏甫虽然出自钱家,钱家又有倾向唐氏的趋势,但他毕竟年轻,性格也多有不一样......”
太后抬起头,眼里有些慈爱:“好了,不必细讲,你决定的事情尽管去做,母后相信你是正确的。这次钱家的事,贪污、受贿,看着来势汹汹,实则只要稍微细看,就是仁昭族那些个对朝廷不满的草民,联合起来对钱氏父子的诬告。看来,钱疏甫这次去甘州,不仅没讨着好,反而惹得一身麻烦。你既然有意重用他,借这次机会调他回京城也是好事。”
“儿子当初把他调去甘州,一是为了减少唐氏对钱家的控制,二来也算对他的历练。这次事件是意外,却是个好事。不仅调回了钱疏甫,把他继续安插在拥唐的工部,也借机会免了钱齐的职。如此一来,宋立和钱齐就算是没有威胁了。”
“钱齐并无贪污受贿之罪,但是正好诬告落在他头上,即使是不除也要除他了,况且他毕竟是唐安岁的学生,官位又高在二品,也算是老天无形中帮了皇帝。皇帝,你还是心软,到最后也还是留了他一命,重用他的儿子,还给他一个不错的晚年。”太后望向皇帝,嘴角微微勾起弧度。
“儿子确实有些愧疚,但是母后知道,这份愧疚并非对钱家。总之,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很难再停下来了。”
“除了丞相,朝中已经没有什么有头有脸的文官属于唐氏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下一步,实为崎岖多艰,”皇帝的面色阴沉下去,“这次不能再从宋立这样的小喽啰动手。武将与文官毕竟大有不同,古人云,射马先射人,擒贼,就要先擒王。”
“你说得不错,母后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一步,十分艰险,你可要思虑周全。”
“儿子知道。要做成此事,还需母后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