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珩是在交赎金的第二天傍晚找到祁蔓的,破败的渔船上血流了一地,经过暴晒后引来了不少蚊蝇,那个绑匪仰躺在船舱和甲板之间,眼睛一直看着船舱里面。
肖珩跟着看过去,就见祁蔓躺在船舱里的长椅上,看见他还冲他笑了笑,撒娇说:“我饿了,有吃的吗?”
肖珩忙走过去,看她身上都好端端的,才真正松了口气,又转回去说:“等会儿啊,我先把这儿处理好。”
祁蔓拽住他:“你要干嘛?”
肖珩看了看前面的劫匪,说:“处理掉啊,这儿离海边远着呢,推下去就行。”
看到尸体上的几处伤口,又说:“我还是去找点汽油,烧掉比较好。我还是先抱你回去,烧起来味特大,一会儿影响胃口。”
祁蔓被他抱起来才想到说:“你要毁尸灭迹啊?”
肖珩点头,反问:“不然呢?你别告诉我,他是脑子不好,自己往自己身上打的。”
他低头亲了亲祁蔓的额头,柔声安慰:“这本来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亡命徒,他死不足惜,你是正当防卫,只是保护自己明白吗?为这样一个人赔上自己的名声,根本没必要。厨房有粥,你少吃点,我去找找,”
祁蔓一把拉住他:“找什么找!你急糊涂了吧,我就是正当防卫,报警。”
肖珩叹了口气,看着她说:“那你先跟我说说,你都怎么正当防卫的?”
祁蔓瞪他,大声说:“我不喝粥!”
肖珩只好把善后的事放在一边,问她:“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去洗个澡,出来就好了。”
祁蔓好好的冲了个澡,头发湿答答的垂在背后,捧着麻辣烫呼啦啦吃着说:“那天呢,我刚出商场就拦了他的车,人手里有枪,我也不能跟他硬碰啊,就跟着到那船上了。他可能觉得我态度好,所以一直没防备我,后来他打了个电话,越说越激动,我就趁他不注意摸到枪了。我有警告他的,如果靠近我,我就开枪。他非得过来!我也没往要害打,只是随便扫了几枪让他不能动而已。谁知道他好死不死还把电话扔海里了,船上的通讯又都不能用,吃的也没有,我都吃三顿鱼了,嘴里全是海腥味。”
肖珩看她还挺能吃,心里止不住一阵疼,问:“你就跟尸体旁边吃饭啊?”
祁蔓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什么尸体,又没打中要害,血哪那么容易流干啊?中午还在喘气呢,你要来早点,还能帮他打个120。哎,你怎么找到我的?”
肖珩拿着毛巾帮她擦头发,说:“我听到电话里似乎有海浪声,又很安静,去几个码头问了一圈,有人说看见你们出海了,我跟哥就试着出来找找,对,我得给哥打个电话。”
洛无恪聚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警察正在游艇上给祁蔓做笔录,这时候祁蔓又换了种态度,她憔悴地靠在床头,声音中带着很明显的疲累。
“大前天我逛完街准备回家,在路上随便拦了辆出租,刚开到偏僻路段,司机就拿枪指着我。我一直跟着他到船上,昨天晚上他打完一个电话,又打了个电话,当时他情绪比较激动,我趁他不注意拿了枪。打完电话没多久,他就掏出刀要杀我。我用枪警告他,他还要过来,我打了几枪,想让他丧失行动能力,再打电话报警。可电话掉进了海里,船上的通讯也坏了,我没办法联系到外界,到中午,他就慢慢不动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丈夫找到我,才打电话报警的。”
紧跟着,肖珩和洛无恪也陆续提供相关证明,警察来之前已经得到授意,自然不会多做为难。
况且,祁蔓所说的内容与现场的痕迹基本吻合,她射在绑匪身上的几颗子弹都不在致命位置,只是让他不能随意活动,完全是正当防卫。只能说这绑匪够倒霉催的,但凡这大半天功夫能遇上条船,也不至于死在海上。
回到岸上,肖珩还是拖着祁蔓去医院做全面检查,因为有的项目还要第二天才能做,他还去办理了住院,硬拉着祁蔓在医院里住一晚。
可祁蔓多少年没住医院了,夜里她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踢着肖珩说:“喂,我们回去吧,这味道太难闻了,我又没病,干嘛要睡病床。”
肖珩闭着眼睛把她的脚放回被子里,安慰说:“那你闭上眼睛数羊,睡着了就闻不到了,你乖,明天就回家了。”
祁蔓又把脚伸出去,在他肩膀上蹬了两脚,说:“我不喜欢数羊,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肖珩叹了口气,说:“从前有个羊,很快又有只羊,接着又来了只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然后,肩膀上又挨了一脚,他睁开眼,苦着脸问:“又怎么了?”
祁蔓眼神冷飕飕的,说:“你看你这德性,我就住一晚,你就开始敷衍了,以后我要天天住,你是不是还得给我脸色瞧?”
肖珩眉头一皱,握住她脚就一阵挠,痒得祁蔓又要伸另一只脚踹他,肖珩抢先抓住,摁在腿上一起挠,教训道:“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不得了了,在外面疯了好几天,现在还惦记上医院了,你住这儿干嘛呀?你是医生吗?就知道胡说!老实躺着,我帮你数羊。”
祁蔓哼哼:“我是被绑架,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这么对我!我告诉你啊,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不,你已经失去我了。走开走开,不要你在这儿陪着,去别的地方躺着去,看你这睡相我就烦。你哪来那么多瞌睡?”
她吸了吸鼻子,惨兮兮说:“我都躺病床上了,还没个知冷热的陪在身边,就知道睡睡睡,还打呼噜,我真的是惨啊,遇人不淑。”
肖珩静静看她演,等结束了,才开口提醒:“你是在等体检,并不是生病了,我是在陪你,不是在陪护。乖乖躺着,不想听数羊,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祁蔓立刻把被子拉到眼下,摇头说:“我不听鬼故事,”
可肖珩已经开讲了,还换了副特别契合的阴森口气,说:“其实也不算故事,是以前一个医生的亲身经历,有一天晚上,他在医院里值班,刚好那天出了个特大事故,几十人的大巴车翻到高架下面去了,送来医院,就抢救过来三个人。那天晚上他也是主刀医生之一,做完手术大概也是这时候,走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廊上灯啊,忽然暗了!然后呢,那走廊上就一排排走过来几十个人,老老少少的全是大巴车上的人,还冲这医生笑了笑。这医生一开始也没发现不对,还冲他们打招呼,说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走动啊?然后你猜怎么着?”
看祁蔓脑袋又往下缩了点,肖珩更加卖力地渲染气氛,他突然凑过去,一张脸贴到她面前,森然开口:“他们就这样突然凑过来,全部变成了死后的样子。”
看祁蔓被吓得眼睛溜溜圆,他又压低嗓音,幽幽说:“有个老伯,脖子都撞断了,脑袋就耷拉在胸口,还冲医生打招呼,说,我们赶着上路呢,你要一起吗?”
祁蔓等了会儿,看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还抱着点希望问:“然后呢?还有吗?”她是觉得,怎么着,这后面也该有个,至少是符合她现在被子高度的情节吧。
肖珩还想挣扎一下:“这不是恐怖故事,是真人真事,你想想,大半夜,在一个人也没有的走廊里,一群人迎面而来,突然变成非常瘆人的样子,还问你要不要一起走,多吓人呐。”
祁蔓扒拉下被子,嫌弃地说:“这有什么好吓人的,他刚刚做完手术,躺在那儿用刀划来划去的都不怕,站起来打个招呼就怕啦?什么逻辑。你还不如说小孩怕棒棒糖突然变成了小精灵呢,听起来还靠谱点。”
她拍了拍被子,继续吐槽:“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听你讲鬼故事吗?一点儿也不恐怖,每次还没开始你就结束了,这样我投入得很尴尬,你知道吗?”
肖珩靠在椅子上,已经原地认命,配合着问:“所以呢,你不喜欢听,为什么还大晚上不睡觉一遍遍闹我?”
祁蔓拍拍床,笑眯眯说:“你上来,我告诉你。”
肖珩坐到床尾,祁蔓又让他睡下,窝在他怀里说:“还是你身上味道好闻点,你知道吗?我就是因为你身上的气味奇怪才注意到你的。”
肖珩单手搂在她腰间,笑着拆台:“不是贪恋我年轻美好的肉体吗?”
这点,祁蔓也承认,说:“我是说最开始,你也没魅力大到第一面就让我想睡你,我只是好奇你身上喷的什么香水,但又觉得这个问题挺暧昧,所以我就借拥抱仔细地闻了下。我是不是挺会的?”
肖珩听得忍不住笑,点头说:“确实比上去就舌吻要高明一点,”
祁蔓在他胳膊上拧了下,第无数次强调:“我只是舔了舔嘴唇,很轻的舔了下,根本没有碰到其他地方!”
肖珩侧头看着她问:“那你说,你怎么舔的?是不是用舌头?那个舔的动作算不算吻?用舌头达成的亲吻动作就是舌吻啊,不是非得双方交缠在一起才算的,哎,你总强调这个到底是为什么?”
祁蔓白他一眼:“反正我没吻,更没舌吻,我只是尝尝味道,很礼貌的接触。”
看肖珩不信,她也懒得管,又拍上他脑袋,笑嘻嘻嫌弃:“你哪来的年轻肉体,好不好意思这么自夸,至少得是二十五以下的才算年轻好吗?你这都走下坡路了,要不是我接了你,哎,很快就是昨日黄花了。”
肖珩也学着她的样子翻白眼,慢悠悠说:“是,托你的福,我还有口饭吃。下次做坏事的时候想着点,还有个人靠着你吃饭,别总一时兴起就把命往外豁。”
祁蔓撇撇嘴:“你都知道怎么还哭得稀里哗啦?”
肖珩一把捏住她两颊使她抬头看向他,咬牙说:“因为我没你那么好赌,这个世界上的事从来没有百分百确定,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不能抱侥幸心理。”
看她一副有听没有到的样子,又晃了晃她脸,无奈地说:“你啊,再多的道理说给你听,也是对牛弹琴。”
祁蔓呼拉一下挡开他的手,愤愤反驳:“你才牛,我脖子上的这颗是脑袋好吗?这次没你的参与,我也一样好好的啊,一万个人中是可能有一个,但那绝对不会是我。我多聪明啊。哎,今天是中秋,你去给我买俩月饼去。”
肖珩是好气又好笑,揉着她脑袋说:“还吃月饼,都已经吃了一碗麻辣烫了,现在得让胃缓缓!乖,闭上眼睛,我给你讲个小孩和棒棒糖精的故事,别乱动,这医院呢,”
祁蔓低声笑:“你不说出来,就百分百没人知道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