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就设在观礼区旁边的树林里,林子边缘处的树荫下一排灶台正在烹饪热食,往里一点的几颗大树围成的大片树荫下,木质平台上错落的摆着几张木质长桌上,酒水食物都在上面。
长桌中间夹杂着摆放圆桌木椅供宾客休息,再里面一点的林间草地上,也有十几处罩着轻纱的凉棚,里面铺设着桌椅供喜欢清净的客人休息,或者聊些私密的话题。
在周围稍远一点的位置,还有几座遮起来的凉棚,都是供宾客补妆和换衣服的更衣室。
肖珩从更衣室出来,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赵擎拉过去灌了三大杯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液体。
肖珩也不敢回味具体是什么,转身就往远处的厕所跑,他感觉只要速度慢一点,胃里的东西肯定就会涌出来。
赵擎看他跑得飞快,抬手指着身后冲他喊:“哎,你媳妇在那边,你跑错方向了。”
刚说完这话,他肩膀上就搭了一只手,祁蔓在他身后笑眯眯问:“你给他喝什么了?”
赵擎慢吞吞转身,笑着说:“就是些果汁饮料,没有酒,”
他小心翼翼往旁边挪了挪,脱离开祁蔓的攻击范围,才说:“还有辣椒柠檬醋和调味料,这些也肯定是不能喝醉的。”
说着,他就窜进人群中,等到这句话说完,祁蔓都找不到他人影了。
好在最近的厕所是空的,肖珩跑进去一阵吐,又反复漱了几次口,才总算舒服了点。
听到祁蔓在外面叫他,他打开门,笑着说:“还好没酒,不然那么几大杯喝下去,你现在就该扶我回家了。”
祁蔓笑了笑,上前挽着他胳膊,说:“赵擎那不着调的,他是怨你没找他做伴郎呢,让他得逞一回也好,省得他又想别的招整你。”
肖珩觉得很莫名其妙:“他想做伴郎吗?我问过他啊,他说没空,怎么还能怪我呢?”
祁蔓笑了声,摇头说:“只是问怎么够,你得正儿八经登门请,至少得三顾茅庐才显郑重。走吧,先去吃点东西,都饿了大半天了,先吃饱了再喝。”
两个人走到热食烹饪区,韩诺和他弟弟,还有习导几个都在附近的桌子上吃得正香。
祁蔓要了份云吞,又去拿了份烤肉,再端了一份蔬菜沙拉,也远离交际区找了张空桌坐下。
韩诺看祁蔓和肖珩过来,只远远的打了个招呼,又埋头吃起来。
从早上过来到现在,他一直喝喝喝,胃里除了酒,一点儿热乎的东西都没有。
刚才观礼的时候,他就惦记这边的热汤面了,果然是香,他吃完又喝了好几口面汤,感叹道:“总算是活过来了,这树底下凉飕飕的,吃口热乎的真舒服。”
张予恩在对面切着牛排,摇头说:“真佩服那些年轻人,都大半天了还在那儿活跃,岁数大了,真是不服不行啊。”
韩冰吃完碟子里最后一个小笼包,说:“你以为他们不饿,那是不敢吃,我像他们那年纪最烦这种场合,一口不敢吃,每口都得喝,”
她靠在椅背上,毫无女星形象的打了个嗝,揉着肚子满足地说:“好在老娘熬出头了,再不用穿那种紧得要死的裙子,”
她侧身从侍应那里拿了杯酒,喝了一口,又说:“吃饱了酒才有味道,我出去转转,你们少吃点,中年发福很油腻的。”
一向甜美示人的韩冰,今天只穿着套宽松的西装,妆容也是极简的淡妆,连高跟鞋都没穿一双,从背影看,跟个男的都没什么区别。
看着韩冰走远,张予恩回头问:“她为什么只拍着我说?”
韩诺笑了笑,说:“你也克制点吧,这都第几份了,不能是免费的你就这么拼命啊。”
张予恩看看盘子里的牛排,继续切,嘴里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吃的就停不下来,可能真的是岁数大了,对这些美食越来越没抵抗力。你们也是,请这些大厨来,我想不吃手都不听使唤。”
看韩钦站起来,以为他又要去拿吃的,立刻招呼道:“小钦,帮哥也拿份鹅肝过来,还有那个烤蜗牛,也帮哥拿一份来。”
韩钦本来是要去看做菜的,他尤其喜欢中餐那边的酷炫刀工,不过听到哥哥的朋友招呼,还是转了方向去长桌那边先拿鹅肝,又去法餐那边端烤蜗牛,之后才去中餐的灶台边找了不碍事的位置看做菜。
刚才他吃到了烤鸭,确实好吃的不得了,关键那一片片切下来,简直太酷了。
看这小孩直勾勾的盯着灶台,连张予恩都感慨:“你这表弟也挺能吃的,刚才都没看他停,好像还不怎么饱的样子。”
张予恩想起小孩刚才斯文又迅速的解决一整只烤鸭的样子,都替韩诺发愁,这么个孩子在家,天天做饭都得累够呛。
韩诺也觉得这小孩昨天都没吃饱,说:“小孩子嘛,看什么都好奇,还挺知道珍惜食物,自己点的怎么也要吃完。你看他那盘子,干净的一点儿不剩,这会儿应该是看做菜呢,挺喜欢做饭的。”
张予恩笑着打趣:“赶紧收收吧,再这种眼神看着,都得怀疑是你私生子了。”
韩诺一脚踢过去,笑骂道:“你才有私生子。我亲姑姑的孩子,跟我弟弟不怎么对付,俩孩子处不来,我爸才给送我这儿来的。”
张予恩惊讶地问:“你有爸妈还有姑姑啊?”
韩诺又没好气地踢了下他椅子,说:“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父母亲人?只是我爸不满我做这行,又有当年那事,不怎么联系而已。”
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又说:“是前一阵他们过来看我,跟他家里也见过,都还算顺利,现在关系缓和了很多。”
张予恩这回是真的惊了,问:“顺利是什么意思?他家里是打算?”
韩诺点点头,故作轻描淡写:“他们家是想有个仪式的,老人家觉得,家里有喜事都要大摆宴席的。不过我爸的意思,就还想维持现状。”
这也是莫姨婆不想搭理韩家父母的主要原因,谈钱的时候好听话直往外倒,一到谈婚事,就怎么也不肯松口。她就不明白,夫妻俩年龄也都不大,怎么思想都跟上个世纪活下来的老古董似的,又古板又顽固。
张予恩倒很能理解:“算啦,能同意就很不错了,现在好多还被逼着娶老婆生孩子呢。你们现在这样,就算没任何仪式手续,也跟正常过日子差不多了。哎,那怎么还避着啊?洛总那边可忙着呢,你也吃完了,赶紧去吧,宣示主权。”
韩诺瞪好友一眼,又往洛无恪那边看了眼,见他身边不只小女生一堆,小男生也围着不少,也没什么神色变化,依然盯着眼前的盘子不断下筷子,“也是为生活,不然这么好的天气,这么舒服的环境,这么多美食,谁愿意总捧着杯酒到处陪笑脸。”
夏日的午后太阳炙烈,但在高大树木的遮挡下,宴客区非常凉爽,偶尔冷风吹起,穿着单薄的人还会觉得凉。
婚礼仪式结束后,一部分人留在就餐区吃东西,更多的一部分人则是往里走,端着酒杯四处交际。
在肖珩眼中,美食是一场宴席的重中之重,可来的宾客显然不这么认为,除了很少的一部分人在就餐区域,其他人都扎在更里面,手里端着杯酒四处走动,连坐下来吃块小点心的都很少。
摆在长桌中间的桌椅几乎都是空的,倒是更深处的草地上,那边的桌椅很有人气,飘动的轻纱后,隐约都有人在聚着说笑。
赵擎几个折腾完肖珩,也去占了座凉棚,在里面喝酒打牌玩得好不热闹,等祁蔓他们吃完东西转过来,这里已经聚了二三十号人。
两个人过来,自然又免不了喝一轮,只是超乎肖珩预料的是,这些人也没灌他酒,只是随意喝两口就放过了他。
也不用肖珩问,赵擎主动说:“你媳妇放话了,今天谁灌你酒,明儿擂台上不倒不散。”他扫了眼祁蔓,酸里酸气地说:“有老公了,不一样了,兄弟也不用借肩膀了,可以当沙包打了。”
祁蔓靠在肖珩肩上,笑着说:“是啊,结婚多好啊,想靠随时有肩膀靠。都赶紧找一个,最好结婚生子双喜临门,我直接给双份红包。”还看了一遍几人旁边的女伴,“都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努努力,争取明年都添丁进口。”
说完,都懒得理几个人的反应,小鸟依人的挽着肖珩胳膊,又往下一个点去。
最能闹腾的一群人都不出招,其他人也都说随意随意,肖珩也有自知之明,每次只抿一小口,应酬一轮下来,只是微醺而已,倒是四个伴郎喝倒了三个。
剩下一个清醒的连陌,也不是酒量好,而是上次喝多了被笑了长达一个月,这次全程都是拿着果汁招呼。
大家都知道他是郑家的公子,自然不会去管他手里到底端着什么,都热情的凑上去交际。连陌一杯杯的灌果汁,厕所都跑了好几趟,其他三个手里都是酒,也跑去吐了好几回才撑到婚礼结束。
回城的时候,祁蔓让纪运把三辆房车开过来,让几个伴郎伴娘路上都能舒服点,她和肖珩也是坐在大房车上。婚礼是晚上七点结束,几个人上车已经是晚上八点,快十一点,一行人才到和园门口。
安排好客人们住宿,肖珩和祁蔓才回到自己院里,匆忙洗漱完,躺到床上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也没红包可以数,也没礼单需要记,祁蔓只觉得这场婚礼办的,繁华过后,只剩寂寞。
肖珩兴致勃勃的趴在床上说:“我觉得以后我们可以每年都这么办一场,又热闹又轻松,还能联络感情,多好啊。哎,你说是生日好,还是纪念日?”
还不等祁蔓回答,他又摇头说:“不行,这都是比较私密的日子,公司周年怎么样?”
祁蔓看着他,真的是很好奇:“你怎么突然好这热闹了?上次我们公司年会,你还说很煎熬,让你多应酬两句都不肯。”
肖珩翻身躺下:“我觉得做生意就该客观理性,而不是谁说好话听谁的,谁肯讨好就给谁机会,都这么随心所欲,只会让行业环境越来越恶劣。像今天这样,从工作本身出发,实力够就能得到机会,我觉得非常好。而且我发现,现在新人真的很难呐,很多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还对这个行业充满幻想,这样很容易走入歧途的。我们好歹也有些经验,应该给新人一些帮助,不能让他们觉得这行根本不看实力,非得榜上某个金主才能出头,你觉得怎么样?”
祁蔓侧身正对着他,说:“想法很好啊,不过老公你有没有想过,艺人都能自己去对接工作了,经纪公司又该何去何从呢?”
肖珩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冲突啊,艺人自己能接到活,他们也一样可以拿提成的嘛,而且为了留住艺人,他们也会努力做到更好更完善,这是良性发展啊。”
祁蔓伸手去捏着他脸,笑着说:“你这话听在他们耳朵里,就像一个强盗入室打劫,还要说自己生活艰难,又怪屋主防御不足,既凶恶又无耻。”
拍了拍他脸,祁蔓又说:“我理解你想为行业做点事,但真没必要这么去得罪同行,砸一两个人饭碗没什么,砸一帮人饭碗是要犯众怒的。况且,桃色交易又不只是迎合金主,对于很多想往上爬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很方便快捷的晋升选择嘛。你看着是需要公平和机会,可能别人也只想套牢个金主,然后像你一样,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得到行业最好的资源呢?”
肖珩听了也笑,说:“是啊,我套牢了你这个大金主,成天坐享其成,还说话不嫌腰疼,让别人都一步步努力靠实力走到高处。”
祁蔓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说:“少给我戴高帽。我可是理性客观的生意人,说好听的没用,出卖色相也没用,我是不会砸钱捧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肖珩嘴一撅,不高兴:“还说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祁蔓一口亲上去,说:“以前是没名没份嘛,现在都成私人专属啦,还左手倒右手多麻烦。”
肖珩气呼呼吻回去,说:“可我还有父母亲戚嘛,什么都不给我,以后我一家老小怎么飞黄腾达啊?”
祁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他,闭着眼睛说:“睡吧,都几点了,还有空玩。明天我要去公司,你收拾行李啊,还有舅公姨婆那边,有空也去看看,他们后天就回申城了。”
肖珩刚闭上眼睛,又睁开,问:“后天就回去啊?”
祁蔓回说:“说是有块地出来,地段环境都非常好,赶着回去买呢。”又拍拍肖珩的背,“这两天好好表现,你一家老小能不能在申城有块地,就看你这凤凰业务水平够不够高了。”
肖凤凰又闭上眼睛,嘀咕说:“我家又没人种地,要块地干嘛,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