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早弄的朝官们都没睡好,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死了和瑞公主,皇上一句散朝,不敢再留下听,纷纷出了大明殿,然后三五成群的边走边议论。
恰在此时,宫门口的守卫,一路跑着向大明殿去,这是又出啥事了?
那守卫一路跑进大殿,也没看到大殿里的情况,就向鲍硕禀报:“陛下,宫外真金大将军求见。”
子玉先是一个机灵,真相来了。
鲍硕问道:“还有谁?”
“就他一个人,一匹马,听说是一路逃回来的。”
“快传!”
真金被带进大明殿时,大殿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婉婷已经暂时安置在偏殿。秦中和悲愤之下犯了旧疾,被皇上派御医跟着送回了秦府,他提出,公主的葬礼要在秦府办,毕竟婉婷也是他唯一的孙女了。
子玉亲自把婉婷抱到偏殿后,由宫女给她净身换衣,他就留在偏殿了,他知道此时皇上也不希望他在场。
他颤抖着手拆开君儿的信,这是她留给自己的唯一东西了。信里写的很简单,却是说了一件秘密,和瑞公主就是霍府的表小姐傅婉婷,当年逃婚后被秦丞相所救。少郡在信中说,婉婷早就对他心生爱慕,希望这一世他对婉婷能真诚相待。还说了婉婷的原身遭遇,一个爱慕他的北辰宫小仙姬,惨死在天帝侍卫的手中。
最后才写道,一世蹉跎,未能与君执手,下一世换做我来追你,天涯海角永不放弃。
子玉的泪一滴滴落在信纸上,他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偏殿里,婉婷的遗体已经放置好,安静的睡颜娇俏美丽,大红色的繁花宫装,罩着一层金色纱衣。三千青丝盘成发髻,衬着雪白的脖颈,前额戴一枚血红色玉石,点缀着俏丽的五官。昔日顾盼生辉的美眸再不会睁开,那柔美的唇也不再吟哦诗句,不再同姐妹倾心谈笑。
子玉看着这张脸,依稀记起与她们在府中追逐嬉闹时的画面,能想起的就是这女童的胆小羞怯,与君儿截然不同。如今,就是这样一名闺中的弱质女子救了自己一条命,喝下毒酒时的决绝,殒命前她的那句我不后悔是笑着说的,这在子玉心里留下的是痛,也是敬。
鲍硕派内侍来传,宣子玉去大殿。
真金就站在大殿阶下,一身血迹斑斑的军服,一张疲惫不堪的脸。他是从围堵中杀出来的,子玉知道这位蒙古将领的勇猛,在军中除了自己就是他了,因他实力过人,才总是在领军对战中硬碰硬,过于自信。
鲍硕看着子玉道:“你的事澄清了,那封信不是魏青阳写的,虎符和令牌在西北被盗。那些人还抓了真金,造了谣言说他叛变,这一切与魏青阳无关。”
“皇上英明。”子玉就猜到如此,淡淡谢恩。
真金也道:“平辽王,这一切都是西南叛匪做的,他们为取得平西王信任,故意破坏镇戊军在西北的立足,假借圣旨调离了西北镇戊军。”
子玉尽管对朝政心灰淡漠,但习惯性的还是心里担忧。叛匪设计周密,能伪造圣旨,令张良一帮人看不出有假,就证明西南叛匪已经是人才济济成大势了。
他冲着真金一抱拳道:“将军及时为子玉证了清白,谢了。还有,子玉如今是庶民,朝廷再无平辽王。”
鲍硕心里一堵,自己还没下旨呢,这是他真的不想当了。
子玉又问起了萧小,真金才想起一件事:“是萧将军救了我,我们一起回来的,半路知道圣旨是假冒,他就追镇戊军去了。”
鲍硕道:“既已如此,朕就传令让他们原地待命吧。”
秦府,婉婷的灵堂,遍插着一簇簇白色梅花,衬托着黑色棺木。公主薨逝本应是有皇室一大套礼仪的, 可眼下皇上忙的顾不上,礼部官员也是因婉婷并非真正皇室血统,太皇太后宠了几年,已经撂下了,所以也不是太上心,能精简的就精简了。实际上婉婷就是先皇当年用来联姻的工具,要不是她温柔善良的心性,但凡孤傲不自知身份一点,都会被人瞧不起。
其实这些虚的东西,婉婷生前也不在乎,有府中这些人伤心难过就够了。尤其是兰湮,本是相依为命,如今剩下孤身一人,她是连带着两个姐姐一起哭,哭的那叫一个痛。
金元来了几次帮着料理,要不是有秦中和在,他说什么也要在婉婷出殡后就下聘的。
少郡并未公开暴露是霍长君,所以婉婷也不能用霍府的表小姐身份,而傅娘子也只能跟着霍家长媳来吊唁了一次,伤心而归。
还有个最上心的就是子玉,他跟着回了秦府就住下了,说要守灵,府里不知道他是以什么身份,他自称是庶民,报公主的救命之恩。因他是囚犯,赫连府又未解禁,所以他就住在灵堂,除了白天守灵,晚上打坐练功,任谁来都不搭理。
他自称是庶民,在秦府下人那里也是谦和有礼,大家都知道皇上的贬黜圣旨没有下,也不知怎么称呼他,干脆就敬而远之,任凭他在府里想做啥就做啥。
子玉没有清净多久,第三天皇上的圣旨就下到了秦府。没说削爵的事,倒是任命他为平南大将军,明日就出征南下。
别说他,就是秦中和、兰湮他们都气不顺,刚刚差点冤枉杀了人家,说个想用,明天就得走,还是皇上脸皮厚。
这次是总管显贵亲自来的,态度也很好,说了请平辽王接旨,还带来皇上赏赐的一身金甲。
子玉在灵堂后面用做临时休憩的屋里练功,对于兰湮来通知接旨的事,不以为然,他也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兰总管,你去回,就说这里没有平辽王。”
兰湮犹豫一下劝道:“你还是去吧,万一有重要的事哪?”
子玉叹气,改口道:“湮儿,你知道的,除了打仗,还能有什么事。有些事能接,有些事不能接。”
兰湮以为他是委屈,拿捏一下,便回头传了话。
显贵就知道今日这圣旨不太容易交代,干脆他直接进了后堂,站在子玉面前,也不指望他下跪,直接展开就读。
子玉慢吞吞起身,对着显贵一礼:“大总管辛苦,子玉是庶民,不敢承担这样的重任,还请总管回禀皇上,子玉愿做马前卒效力军中。”很明显他是不想接兵权。
显贵明白是明白,可哪支军队的马前卒是带着卫兵高手上阵的?他这是相不中大将军的职位,那虎符在他眼里就是催命符。好吧,自己再跑一趟,让皇上换一个。
没多久,显贵就来了,没带圣旨,问子玉:“你是想做谁的马前卒?”
旁边兰湮差点憋不住笑出来,这皇上怎么好脾气了?
“真金察汉。”子玉还真的选了个人。
好,显贵想,和皇上想的一样,这会儿君臣又默契了。
第三次显贵带着圣旨来的,这次的圣旨也个别,一式三份,一模一样。真金察汉为平南大将军,赫连子玉任副统领,赫英是监军。这次派兵,看似只有三个,里面还有一个文臣,但是子玉一出征,那就不是他一个了。
子玉跪地接旨谢恩,收起了黄金甲。
外面的秦中和叹息,他知道子玉的心思,也知道皇上的用意,这两人都是聪明人。怕是此役后,子玉就会远离京都,不再涉足军队了。但这一役却是最难打的,可能一年,也可能是五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