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鹤闻言,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叫苦:“天宝一定是被人偷去卖给了钱仲骁,难道刚刚失而复得,立刻又要得而复失吗?我能要回天宝吗?”
钱仲骁见二人象两根木头一样,不由老大没趣,三人一时僵在那里。
梅飞妩忽然道:“九方先生,我,我想再借天宝一用,过些日子,我一定叫人送还给您!”
钱仲骁和九方鹤同时一怔,而且几乎在同时说了一个字:“这……”
钱仲骁想说的是:“这是我的马!”
九方鹤要表达的则是:“这,佳人配宝马,难道是天意如此?”
刹那之间,九方鹤做出了决定,伸手在马尾上轻轻地拂了一下,嘴里轻轻地打了个呼哨,低低地叹了口气。
那一拂,那一哨,和那一声叹,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天宝能懂。
那一定是决别之意,不然,天宝的眼中,何以立刻便似有泪光闪动?
而梅飞妩,却下定了决心,永远不要再见到负心的卫清坤,所以,她的秀目之中,已经没有了悲痛,仿佛瞬息之间,万念俱空……
未等钱仲骁和九方鹤作出更多的表示,梅飞妩已经曼妙无比地跃上马背,眨眼之间便到了数十丈外。
钱仲骁有恃无恐,并不急于追踪;九方鹤更是心中坦然:“天宝暗赠梅飞妩,也算是有了善终。”
伊人良驹,去若惊鸿。钱仲骁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九方兄?经过我的训练,火龙是不是如天马行空?”
九方鹤自然早已注意到了天宝的四蹄装有机关,冷哼一声,道:“可惜,缺少灵动。”
钱仲骁问道:“什么?灵动?”
九方鹤白了他一眼,心里想:“你看不见天宝奔行之间,那种布满全身的呆滞?毕竟,那些玩意不是属于它的身体,无论你怎么样训练,也无法令它随心所欲;你如果去掉这些累赘,充分开发天宝的本能,待到它自身的潜能发挥到极致,你就会看到,什么叫真正的天马行空。”
可是嘴上却懒得再说什么,留恋地望着梅飞妩与天宝消失的方向。
钱仲骁心中着恼,却不便发作,转入正题道:“请九方兄这就收拾行李吧……”
九方鹤表情古怪地问道:“干什么?噢,忘了,让我去做弼马瘟……”
钱仲骁忙陪笑道:“对对,弼马瘟,齐天大圣!”
九方鹤忽然纵声大笑,道:“好的,请稍等。”
说完,转身又进了自家的院子,再无动静。
钱仲骁感到不对劲,急令手下翻墙而入,却见九方鹤已自杀身亡。
九方鹤自天宝被盗之后,就已经心灰意冷,身体也逐渐垮掉,犹如风中残烛。能再见天宝一面,便觉得可以死而瞑目了。加之九方鹤生性孤傲,怎肯屈尊去为一个自己厌恶的人,作自己不屑而为之事?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恐怕连九方鹤自己也不知道,乃是因为梅飞妩之故。这其中的情感,有人与人之间的,有人与马之间的,大概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可叹的是,九方鹤一死,也再无人知道他的相马之术从何学得,又传给了何人——或者从此便真的失传了。(书中暗表,无光与九方鹤也有一面这缘。)
任钱仲骁再聪明十倍,也想不到九方鹤因何自尽——不过他根本没有多想,转而带人去追梅飞妩。
不料这次,追了半天,也没有看见梅飞妩和火龙马的影子——只追到了弃于路边的马鞍下的铁架,马蹄下的铁掌。
这下,轮到钱仲骁呆若木鸡,都说越美丽的女人就越笨,梅飞妩何以如此聪明,竟识破我的机关?
(插叙)
其实梅飞妩并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机关。
离开九方鹤等人时,梅飞妩去意已定,不再怨天尤人,心情好了许多,这才注意到火龙马的神妙,暂时忘掉了所有的烦恼,兴致来时,竟情不自禁在马背上轻盈起舞,引得几个路人惊异莫名。
行不多远,隐隐看见天宝的鬃毛末梢有血色珠光,不由暗暗称奇。伸手一摸,纤手之上竟沾了一些血渍,吃惊之余,忽然想起传说中的“汗血宝马”,顿时芳心大喜,且生怜惜之意。
梅飞妩急忙翻身下马,动手拆掉那一套金属行头——她本来是因为心疼天宝,想减轻马的负担,不想却因此避开了钱仲骁的追踪。
再看天宝,似得了解放一般,四蹄翻飞,身似游龙,一路疾奔,速度竟与带着弹力器相差无几。
(插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