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蛋器经过冲洗,残留的鸡蛋液已经完全被水珠替代,闪闪的,附着在一根根触棒上,像是长长的睫毛
钟荇拍了拍自己的羽绒服——没错,他还是穿着这个——清理掉上面沾上的鸡蛋液,但还是在胸口衣襟那留下了一道拖长了尾巴般的印迹
在暗灰色上显得十分显眼,他再次将手沐了一下水,抹去残余
被水渍覆盖的区域近似黑色,总而言之就是短时间去不掉,等风干也许痕迹才会变淡点
本该快乐的时光却流逝得异常缓慢,但他回过神,分明已把蛋糕分完,到了下午
该回家了
旁榭 :我也该走了
钟荷 :这么快吗?好吧,你们两个,再见
旁榭 :再见
钟荇 :嗯,再见
旁榭非常绅士地先帮忙把锅碗瓢盆洗刷好,钟荇过意不去便加入
劳动并没能改善他的闷闷不乐,反而让他内心更不是滋味了
也许吃点甜食会好些?他路上买了一盒泡芙
回到家
海伦娜 :回来了!
钟荇 :嗯
海伦娜 :不高兴?玩的不开心吗?
他没有回答,晃了晃手里的食品袋
海伦娜 :泡芙!
钟荇 :给
看着海伦娜欢喜地接过,放到了客厅,他叹了一口气,很慢地走进自己的屋内
栀子花呢?没……没了?
海伦娜突然进来
海伦娜 :对……对了,那个花枯死了
钟荇 :怎么回事?
海伦娜 :可能是太阳照的?或者买回来的时候就不新鲜了?
钟荇 :……哦
海伦娜 :你为什么闷闷不乐的?吃点泡芙吗?我打开了
钟荇 :行……
海伦娜牵制他的手,走到了沙发前,坐下
这次的门店和上次不一样,钟荇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咬下去的瞬间奶油充斥了整个口腔,很清新,但没有味道
是的,没有味道……
甜食所带动的多巴胺给了他心灵上的些许慰藉,他望向海伦娜
如果此时牢牢抱住她,是不是……她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了?
然,空虚的满足,再难入他心
海伦娜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钟荇 :没事啊,怎么了?
海伦娜 :不可能!你明明才跟我承诺过!你不会瞒我!
钟荇 :海伦娜……别说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丈夫”,她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
海伦娜 :荇……
也许这样会让他开心点,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中拿出他送她的簪子,把头绳解掉,绑好丸子再急忙插好
海伦娜 :那个,这样好看吗?
钟荇没有说话,他只看见了她的眼睛
水灵灵的,溶得下万般哀苦
海伦娜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为什么……可是,还没有能替代我的啊……荇,你……
海伦娜 :没有必要的……
钟荇 :……海伦娜,我知道,但我瞒不了自己了
她眼里流出了泪
海伦娜 :就没有一点点余地吗?
钟荇 :没有
他咬紧牙关,迸出这两个字
海伦娜 :为什么……
钟荇 :我真的瞒不下了,海伦娜……
他说得很小声,像是在祈祷?还是在求饶——跟自己?
海伦娜 :但是……
他不得不接受了,他清楚海伦娜没有错。但如他所说的那样,当自己的理想出现在身边,主角却截然不是自己——是能让自己代入的人,是否会因此而心酸?
了解愈深,对于自己愈失望,支柱彻底崩塌,对未来的星点幻梦就如她一般,被自己驱散
“被心疼”原来是这种滋味啊,彻底“放下”后,他反而更加惘然
如果……当初没有帮助旁榭和钟荷,他们是不是不会让自己彻底“清醒”呢?“清醒”对于他又有什么意义呢?徒增痛苦?压力堆积?但如果他真的能够选择袖手旁观,是不是也不会有这样的“妻子”了?
旁榭钟荷他们俱无恶意,钟荇也未有过坏想法,海伦娜更没有过失当。明明没有人做错,可为什么他自己最后却被惩罚?为什么?
泡芙中的最后一丝奶油被咽了下去,从此再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她也即将是
海伦娜 :荇……你……保重……
她认命般闭上眼睛,脸颊两侧多了两道清泪
她随着本能般向屋子里出走去,一步,一顿
一步一步,身体逐渐变的澄澈,她没有回头,泪滴落到地板上,清晰的响声也如此熟悉
她的身体已经半透明了
无数粒子脱离了她,飞向空中,渐渐融逝,合于周围,扩散开来
像是仲夏夜的星萤,暖冬的流苏,世间最为美丽的女孩曲着眉,无奈而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向黑暗深处——他再次任由自己在心中,一片封闭的荒芜里流浪。空气里仿佛还存余着她的气息,宛如她的拥抱从未远离
曾经,只有海伦娜能够开导他,帮助他,劝告他,不要沉溺于自毁的快乐里
而现在,天地茫茫,一呼一吸间,他只剩下了他自己
这是最后的最后,却没有童话般的结尾——似乎呼应了曾没有信一样的开头
曷所其极?是不是,自己应当挽留一下呢?
不——没有必要了
她彻底消散。“啪嗒”,是那顶玉簪,是她“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而玉簪没有碎
耳边又传来的悠扬的童谣般旋律,似乎有人最后捂住了他的双耳,带着他回到从前,曾有过女孩,第一次小心翼翼而触动他心弦地问“请问,我可以更了解你一下吗?”
他答应了,不假思索?不,他早已想象过这个场景——无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