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周这乱世如荒原遍布野草生,一把大火烧过之后虽然遍地灰烬,但明年开春之后种下种子,第二年便是遍野良田的话,那么烧一烧又有何妨。
至于会不会折损阳寿,扯淡去。
对于沈宁这样怕死惜命的人来说,如果放火真的折损阳寿的话,他或许真不敢干。
不过根据沈宁的推理,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如果说有报应的话,按照老百姓的话说,说了不该说的话,早晚变成哑巴,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早晚变成瞎子。
对于这种言论沈宁一定会嗤之以鼻。
十岁的时候,在霸州北面那个叫渠沟的小村子藏身的时候,村子里孙家那个水灵寡妇的大白屁股也不知道被他偷看过多少次。
而他每天都和林小松斗嘴,也不知道诅咒过林小松多少次掉进茅坑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睛依然好使,嘴巴更好使。
不该看的看的不少,不该说的也说的不少。
所以在沈宁看来,所谓的报应其实是挺没谱的一件事。
有人行善积德一辈子,踩死一只蚂蚁或许都会遭报应。
有人为非作歹一辈子,最后还得了个善终,如果报应真的那么灵验,这世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平事?
沈宁在武阳县城一把火近乎将楚千岁的两万人马烧绝,沈宁难免有些感慨。
正是晚上,用千里眼还能看得清晰一些,城内蹿上了天的火苗看着就有些吓人。
若是肉眼看过去,只能看到远处武阳县城的方向一片红光。
红的太透彻,透彻到连黑夜都悄然退避。
他将手里的千里眼交给身边的程知节,脸色平静的说道:“可惜,进城的那夏军将领是个轻敌冒进的家伙。”
“如果他知道与其他人马配合行动,几路大军合围武阳县县城的话,说不得烧死的还会多一些。”
“因为他的冒进,倒是让夏军其他各路人马躲过一劫。”
程知节见一把火烧了夏军近两万人,心里本来是极开心的。
可是听沈宁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可惜。
“密探打探来的消息说,宋正本知道自己不善军务,似乎有将王伏宝和程名振放出来领兵的打算,只是被窦士城手下其他人阻止了。”
“不然这次带人马从洺州赶来的说不得就是王伏宝,不过说起来,程名振这个人似乎比王伏宝还要值得重视一些。”
沈宁拨转大黑马说道:“走,再不追就赶不上大队人马了。”
程知节笑道:“雄阔海怎么敢不等您。”
沈宁道:“他可是个直性子,我让他先走,他真不一定会停下来等等。”
“哈哈!”
程知节笑道:“若是雄阔海知道主公你说他是个直性子,只怕会美的从鼻子里冒。”
“当初在黄河南岸的时候,苏定方被他阴了多少次?”
“看起来他是个五大三粗的憨厚人,其实心里的弯弯绕比谁都不少。”
沈宁也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先追上那弯弯绕再说,估计这把火得烧几天。”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往武阳县城的方向看过去,隐隐间似乎能看到跳动着火焰还在尽情的吞噬着一切。
想起之前密探送来的消息,心说王崇山这次你又立了功。
宋正本打算将王伏宝和程名振放出来领兵,毫无疑问这绝对是很正确的选择。
若是真的按照宋正本的意思办了,说不得沈宁就会遇到些麻烦。
王伏宝也好,程名振也好,都是这几年厮杀出了赫赫威名的,尤其是后者,用兵谨慎又不是狠辣,说起来绝对是个硬茬子。
而宋正本是洺州留守,手里的权利大的很。
之所以那些大夏的朝臣们站出来反对,其中有多少人是拿了王崇山的银子办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崇山一直在洺州,这段日子到底花出去多少银子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可沈宁每当想起这个,就心疼的忍不住嘴角挑动。
在几百名精甲骑兵的护卫下,沈宁和程知节纵马追向已经向西北开拔的大队人马。
楚千岁自武阳县东北的魏郡而来,他之所以没有发现宁军的踪迹,其实道理简单至极,他的人马和宁军是擦肩而过的。
他自西北而来,沈宁的兵马往西北去。
追上雄阔海的大队人马之后,沈宁命令队伍连夜行进,务必要在两日两夜内赶路三百里。
武阳县一把大火,说不得将宋正本调集来的夏军全都引过来,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从还没形成的包围中钻出去。
至于他下一步是哪儿,宋正本肯定猜不到。
正在与司徒惊云在雷泽对峙的沈落也想不到,至于窦士城,只怕更想不到。
远在大业的沈原想不到,身在幽州的景守信也想不到,但后两者在不久之后就会知道,因为沈宁派出去的信使在五天前就已经上路了。
密探送来徐一舟说明苏定方自杀之事的密信,沈宁看完之后就将那密信烧了。
而他之后写了三封信,一封送去大业,一封送去幽州,一封送去塞北草原。
大业
沈原打下大业后兵威大盛,这本来已经是极大的胜利了,然而就连他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女儿沈蝉衣竟然会给了他那么大的惊喜。
就在他率军猛攻大业的时候,沈蝉衣的娘子军竟然接连攻克十几个县,兵力达十余万!
只是想到柴容川和女儿之间的事,他就有些头疼。
柴容川弃了沈蝉衣而去,若是柴容川投了别人,沈原自然不会原谅,说什么也要替女儿将这口恶气出了。
可柴容川非但回到了沈原身边,而且在南下途中屡立战功,姑爷卖力讨好,老丈人还能说什么?
刘文静奉了沈原的命令迎击屈突通,一开始屈突通虽然兵少,但却连着打了几个小胜仗。
刘文静无奈,只好放弃速战速决的打算,仗着兵多步步为营,试图将屈突通逼得无路可走。
只是他却低估了屈突通的本事,两军相持月余竟然不分胜负。
还是后来沈蝉衣忽然带兵从屈突通背后杀到,屈突通前后受敌,虽然死战却一败涂地。
无奈之下,屈突通投降了刘文静。
刘文静得胜归来,屈突通也随军到了大业拜见唐王沈原。
奈何不管刘文静怎么劝,也不管沈原写了几封亲笔信,沈蝉衣就是不肯回大业。
这其中的缘故沈原一清二楚,所以他有些自责无奈。
在唐王府邸的房中,沈原抿了一口茶低头不语。
刚刚听刘文静说完沈蝉衣不愿回大业,坐在一边的柴容川脸色变得极难看。
虽然沈蝉衣一直没有说明为什么不愿意一家团聚,柴容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缘故?
想起当初他独自逃命,脸上就火辣辣烧的难受。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沈原一眼,却见唐王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不悦。
“衣儿不回来也好,她手下那些绿林道上的豪杰只听她一个人的,若是孤派个人过去接替她,只怕也指挥不动那些不羁的江湖客,若是激起了矛盾,适得其反。”
“有衣儿在我也放心些,毕竟那是十余万大军!”
沈原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暂且不说了,还是说说狼厥人的事。”
见沈原帮自己将这尴尬的事揭了过去,柴容川感激的看了唐王沈原一眼。
“虽然子成已经带了十万精兵赶回太原救急,但狼厥人来势汹汹,再加上还有个认贼作父的刘武周,我怕只子成和元昌他们两个还是不够稳妥。”
“所以孤打算再派大军北上迎击呼乞那延世吉,你们看看谁是合适的人选?”
“主公”
李洪基站起来说道:“属下愿带兵前往,协助世子和齐公。”
才回到大业没多久的上官致远看了上官文德一眼,也站起来说道:“属下愿和洪基兄一同前往。”
沈原点了点头道:“你们二人一文一武,倒是极好的人选。”
“只是……孤也要派人去见衣儿,让她也率军北上。”
“你们二人和衣儿都不是很熟悉,联络起来倒是有些不便。”
柴容川听到这句话,以为是沈原在提醒自己。
他脸一红,连忙站起来抱拳道:“属下愿带兵救援太原!”
沈原看了他一眼,却摇了摇头道:“嗣昌,本来你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但前几天陛下说起要请个人讲演兵法,想来想去,只有你在大业的时候便与陛下相熟,所以我已经答应了陛下,明日你便进宫给陛下讲演。”
“啊?”
柴容川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心说难道自己领会错了唐王的意思?
他仔细一想,立刻就知道自己莽撞了。
沈蝉衣现在对自己已经死了心,若是唐王真的派自己去的话,沈蝉衣只怕见都不会见自己,还不如李洪基和上官致远。
“遵命”
他躬身应了一声,刚要退回去坐下,忽然发现身边坐着的二公子沈世永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他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父亲,孩儿举荐一人,正当此重任。”
柴容川抱拳道。
“哦?”
沈原笑了笑问道:“说说看,谁能让你如此看重。”
“世永领兵有方,自太原南下百战百胜,手下士兵也尽是精锐之士,与衣儿说话也方便些。孩儿举荐世永领兵北上!”
沈原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裴寂问道:“你觉得如何?”
裴寂欠了欠身子笑道:“二公子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也觉着,二公子最合适不过。”
上官文德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
沈世永连忙站起来说道:“父亲,孩儿愿领兵去帮大哥和元昌!”
沈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若不是大业脱不开身,孤倒是想亲自去会会呼乞那延世吉!”
“世永,既然你愿意去,那么便替为父打好这一战!”
“倒是让呼乞那延世吉知道,沈家的人,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他站起来说道:“这样,洪基为先锋大将,领兵一万先行。世永为行军总管,领兵五万。辅机为行军长史,你们三人,且不可让孤失望!”
“喏!”
沈世永,李洪基,上官致远三人站直了身子,心中都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