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四年
七月
瓦剌部首领也先以明朝宦官王振刁难其贡使、削减马价等为由,兵分四路,大举进犯中原,其中,蒙汗脱脱不花命兀良哈攻辽东,阿剌知院攻宣府,围赤城,又遣别骑攻甘州,也先攻大同,边境战火蔓延。
明朝大同右参将吴浩于猫儿庄迎战瓦剌,迅即兵败战死,大同总督宋瑛、驸马都尉井源、总兵官朱冕、左参将都督石亨四员将领各率兵一万赴阳和防御,交战之下,一触即溃,明军大败,全军覆灭。宋瑛、朱冕战死,石亨单骑奔还逃回大同城内,郭敬躲藏在草丛中方才躲过一劫。
也先军队锐不可挡,大同明军交战失利,塞外城堡,接连失陷,明军几经接战,尽皆大败,前线败报频传,消息传至京城,世人惶惶难安,朝野震荡。
皇帝朱祁镇不顾吏部尚书王直、兵部侍郎于谦等群臣反对,偕同王振、大将朱勇、薛绶,英国公张辅、平乡伯陈怀、驸马井源、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侍郎丁铭、王永和以及内阁成员曹鼎、张益等人率大军五十万御驾亲征,命皇弟郕王朱祁钰留守京师。
大战一触即发。
京师城南外一农家小院中,一男子扛着锄头,正挥汗如雨的开荒垦地,他要将这院中的半亩荒地悉数垦做苗圃。
这小院不大,但院子旁的空地异常宽阔,屋后一条小溪由西向东,正好穿过这块平坦田地,院中一株古树,枝繁叶茂,树叶层层叠叠,如一把大伞遮挡在院子中央,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落得满地,树下石桌石凳,粗糙而稳当,旁边还安放着一张木藤编制的,前后晃荡不停的神仙椅。
此时院门忽开,一玲珑雀跃的少女提着一个食盒推门而入,看那男子还在低头劳作,嘴角微微一笑,将食盒放在石凳之上,便往哪神仙椅上一躺,那椅子前后摇动,“吱吱呀呀”之声此起彼伏。
待她歇息够了,这才打开食盒,对那劳作的男子叫道:“公子,你猜今日这食盒中又是什么?”看她表情,倒是经常叫男子猜食盒中的饭食。
那男子头也不抬道:“还能是什么,不是果脯点心,便是甜粥小菜,难不成还有烧鸡烤鸭么?”
那少女“嘻嘻”一笑道:“正是烧鸡烤鸭,这几日只怕你小菜吃腻了,今日特得下重金去‘茴香居’采了一只烤鸭来给你解馋。”
那男子这才抬起头,看着食盒中那只香喷喷,黄灿灿的烤鸭道:“你是给我解馋么?明明是自己馋了,却扯我头上,看着这烤鸭又大又肥,少不得要好些银子。”
少女笑道:“无妨、无妨,就算每天都是这些烧鸡烤鸭,大鱼大肉,你那些银锭子,再花十年也花不完,留着又不能果腹,沉甸甸的又重又占地方,还要防着那些泼皮蟊贼惦记,倒不如花销些好。”边说边将那烤鸭切散开来,等那男子过来,递给他一个全是精肉的鸭腿。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冷凌秋和蓉儿,那日冷凌秋搬出听香水榭,蓉儿便在此地将这小院买下,让他在这里养伤,这里依山傍水,清静雅致,隔市集又近,是个闹中取静的绝佳之所,等将院中苗圃建成,在种些花草果蔬,和那世外桃源有何二致?
冷凌秋有校尉腰牌在身,又是一个闲职,每月只领俸禄不做事,穿衣无忧,吃喝不愁,真是快乐又逍遥,蓉儿时常笑他:冷校尉年纪轻轻便告老还乡,有这种日子过,还开什么医馆药铺,与其每日给人诊病拿药,不如多买些田地,多养些佃户,做个大地主,如果还觉无趣,就娶几房小妾,再生些儿女,就可享天伦之乐了,待孩子长大成人,就直接混吃等死,这一辈子安排得妥妥当当,又何必再做那些操劳之事?
每当蓉儿安排这些事情时,就眼冒精光,一副无限憧憬之状,冷凌秋便问她:人生的路很长,沿途还是有很多风景让我们去欣赏,去感悟,不要被一尘不变的生活所麻木,只有自己的心窗打开了,才能看到更多美好的事物,像你说的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过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然后蓉儿便开始反驳:人生最重要的便是安稳,我们是平凡的人,就该平凡的活着,不求功名利禄,不求江湖扬名,就平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样的生活最有意义了,然后就开始述说各种各样的理由。
每当二人说起这个话题,都是各执一词,笑闹着说些理想中的岁月,梦想中的日子,冷凌秋每次都说不过她,任凭她假想着今后的美好。
其实冷凌秋又何尝不想过蓉儿描述的那种日子,只是他心头还有些事,还有些人未放下,如果真的当一切都释怀,再过蓉儿说的那种日子,又何尝不可?
看着蓉儿举起一块鸭翅正啃得津津有味,便问道:“你今日去‘茴香居’可有遇到什么热闹的事情么?”
蓉儿一听,顿时放下鸭翅道:“你这一问,倒还真有件天大的事情要给你说,方才只顾啃肉,便忘记了。”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何事,你说来听听?”
蓉儿道:“瓦剌大军打过来了,我看街边的告示都贴出来了,说太监王振刁难元人贡使,克扣赏银,也先闻讯大怒,便兵分四路,袭扰我大明边境,明军低挡不住,节节败退,现在皇帝陛下都御驾亲征了,这皇帝陛下年岁不大,也真是果敢硬气,听说边境告急,直接留下祁王爷监国,自己带兵打仗去了。”
冷凌秋一听,大惊道:“御驾亲征?这得多大的动静?怎么之前没有一丝消息?”
蓉儿道:“走得急呗,作日说御驾亲征,今天就集结开拔,等街上告示发下来时,人都走出老远了。”
冷凌秋闻言,不禁叹道:“我虽不懂兵法,但也知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俚语,这粮食都没准备妥当,大军就开拔,走得如此仓促,简直形如儿戏,这和小孩子过家家有何区别?”说完突想起一事,又问道:“知不知道这次去了多少人?”
“说是五十万人,那告示前人挤人,我也懒得去看,只听有人在哪里念,说是大军五十万。”
冷凌秋道:“五十万人,这京城中哪有那么多兵士?这一去,只怕是樊大哥也被抽出去了。”
蓉儿一听,便知他心头所想,嘴角一瘪,道:“你是怕樊大哥去了,聂姑娘没人照顾罢?这个就想多了,聂姑娘和王妃是什么关系?她现在住在王府别院,那别院中大把的丫鬟仆从伺候着,哪里用得着你担心?”
冷凌秋一想也是,那王府那么大,如今又是祁王朱祁钰监国,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还敢打王府的主意,动王府的人不成?
蓉儿又道:“你担心聂姑娘,还不如担心担心如烟姐姐,也不知她身上的‘七芯断肠’解了没有?我前日去找了小梅,听说吴姨现在也和如烟姐姐一样下落不明,好生让人担心,我给小梅留了话儿,如果有什么消息便及时通知一声。”
说完见冷凌秋无话,便替他倒了一杯茶水,自个儿收拾食盒去了。
冷凌秋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担心凌如烟,风仇写的‘七芯断肠’解法定是无误,只需按方配药,自当能解,只是那日一别之后,百花宫众人音讯全无,和萧千绝一样,就此消失世间,冷凌秋嘱托少林、铁剑门、太湖群雄探寻消息,但都无果,只觉江湖之大,茫茫人海,今后要去哪里才能寻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