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迷乱之中，哈雷仍在尽可能找准方向，试图能都够在周围的“地面”上立足，几番尝试，最后都是以被其它“地面”的重力扯飞为结果。
黑暗之中拿不准事物的大小和距离，可一次次碰壁也算是把这个地方的大小感受了个清楚。
地牢的形状有意义地被扭曲，相互交错拼接形成了个圆形的大厅，但自己又未曾真正意义上的落到地面之上，也只好把“构成大厅的”想法换成构成了一个“圆环”。
那个怪物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哈雷问自己，他开始试图从那个怪物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它的行为很矛盾，处处显着纠结和挣扎，就和有人在强迫它做某些事但是它又不愿意做一样；
想到这，哈雷又是被自己想出的答案惊住，肢体不由内缩，一手抓着另一手，另一只手捂着下巴，腿也交叉在了一起……
腿？
哈雷伸手触摸自己的下身，空无一物，只有几蔟晶体用来封堵身体；环顾四周，仍是黑暗，各式杂物在身边划过飞旋，也没一个像是自己腿的。
但毫无疑问，自己刚刚联系上了自己的腿脚，并成功地控制了它，有意识地向着指引方向跑来是没问题的。
这也意味着，融兽就在附近，最终BOSS它终于肯露面了。
“不……呃……这嘛走……抱……标间……”
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响起，相比于上次，这次的声音更清晰，发音更准确，音色听起来像是一位少年，嗓音之间掺杂着令人不安不适的“咕噜”声，好似声音的主人正溺在何处。
分辨一会儿，哈雷先是完全能够确认这一系列的只言片语就是自己的母语，后是确定了它说的话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这么做，抱歉。”
哈雷复述着，伸直了身体，胳膊怀抱，向黑暗摆出质问的架子，“抱歉？你是融兽吗？为什么抱歉？是有东西在强制你做事吗？”
哈雷问着，他不得不重视自己问出的后两个问题，如果没有地牢被扭曲，巨口发生【崩溃】的状况，这两个问题顶多是“突发奇想”。
毕竟，这种一个怪物被制造出来去害人，但它却还有个体意识想要从善，于是两种意识相互抗争的剧情他已经品鉴太多了。
那声音沉寂片刻，期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听起来好像是它要先把要用到的文字从墙角的文字堆里掏出来。
“我……名字……忘记……不……不我的……”
“我不……控制……我攻击……我不控制……肢体……”
“身体……不……我的”
“身体……自……攻击”
“名字不重要，不是你自己的……你控制不了你的攻击和身体，身体在自行攻击？”
哈雷复述的同时，黑暗中也传来了阵阵赞同的“嗯嗯”声。
这下也是听明白了，它这些话的每个字都带着些奇怪的尾音和不明的语气，不是它说不清话，而是这些字词本来就是从别的整句话里拆出来了的。
然后，就像是活字印刷一样，把每个字词安排到大致的位置，勉强还能凑成一句话。
“……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吧，你应该是个少年才对，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哈雷继续问道。
“是……可……我的……我记忆……不……不我的”
“我……黑暗……看见……身体是身体”
融兽的回答变得很是零碎，能用的字词已经支撑不起它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哈雷只好进行复述。
“你的记忆也不重要？也就是说你有记忆，但你认为那不是你的？你觉得自己的身体就是这样，根本不存在什么变化？”
融兽发出了赞同的声音，这次听起来明显有些吃力。
【它这思维正常吗……它有记忆，它认同自己以前是个少年，但是又否定了那记忆，认为那不是它的……】
【还有那崩溃……】
哈雷吐出一口气来，不是安心，而是这口气憋了太久，他摇了摇头好像他能看见什么东西似地，随后继续问道：
“你知道你那个追我的那个怪物是什么情况吗？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吗？”
“是……”
“是？”
融兽就回答了这么一个字，奇怪的尾音让哈雷还以为它要说些别的。
“呼~”一声利落的破空声从身旁响起。
“是傻子，我的朋友，傻子，你竟然真的在顺着它的思维去想？”黑暗中赫然传出了男人的声音，戏谑的语调和轻佻的语气……
好像下一秒，那张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却能看出带有笑意的脸出现在眼前，带来一句又一句新鲜又不重样的嘲讽——
那个男人，黑帽，他手握剑锋在黑暗中划开了一道缝隙，就像裁刀划开皮革，带来的还有一束刺眼的光芒；
他踏着变换的步伐来到哈雷的身前，不由分说，抓住哈雷的衣领将他拉起站直；哈雷诧异向下一看，自己的腿脚竟不知何时回归，尽力回想，过往记忆竟迷雾笼罩般不知何处；
只知自己刚刚受困于涡流之中，正听着好像是融兽发出的呓语，但其中内容却回想不起来。
尤其是这身体，竟然舒适万分，完全没有了代码流窜时的不适感和疼痛。
“我怎么了？你又来做什么……不对，这是梦吧，或者说什么其它的幻觉，是融兽做的吗？你是真实的吗？”
“很好，问出这个问题就表明没错。”黑帽说着，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对勾然后塞回了内兜，随后回过头来面对哈雷。
哈雷借着光找到了黑帽的脸，与其对视，明知他要说些什么但他又一言不发。
“你这个混蛋是来拖延时间的吗？我现在可是在生死存亡之际，我的身后还有个怪物在追我，融兽也要杀了我，你要是想看戏就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看，好吗？”
哈雷绕过黑帽向着发光的裂隙走去，刚走到黑帽身侧便被他抓住肩膀拦了下来。
“没错，我的朋友，这确实是梦，一开始是融兽的，它把你推进涡流中使你昏厥，又使用了它的……技能！利用你的记忆，经验和想法营造幻觉让你保持沉睡。这样它就有把握杀了你。”
“上次你差点就让它抓住了啊……不过别担心，这次我抓住机会把这个梦夺到我手里了，所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
黑帽笑嘻嘻地说着，他的话语之间充满了“我说的是事实”的笃定态度，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哈雷沉默了，陷入沉思。
面对黑帽，问他什么问题好像都没有意义，他只会说着模棱两可的谜语。
哈雷也明白，黑帽口中的话不可全信，但又不可不信；
他的能力和思维全在自己之上，自己与他对比，好似要将两个维度间的事物所对撞一般，完全没什么可比性。
自己信和不信，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就意味着信和不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便是被他操控，受他指引；
这种情况，只好装作“不以为然”，先骗过自己换个勇往直前的心态，心底里就是要把这贱人作为是复仇的目标，成为又一重动力，总比陷入颓废境地要好。
至于现在，暂且“相信”他，问出一些信息还是值得的。
沉思过后，叹息一声，再次提问：
“一个游戏里的boss而已，它能做到那么奇幻的事情吗？还有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黑客吗？”
“呵，你可是公司的公民，你们没有隐私的……信息共享时代加上三进制终端机，以及那些脑波读取设备做到那些也不是难事。”
黑帽一边回答，一边转过了身，摇摇晃晃，不知在做什么。
“终端机游戏确实高级，你说的确实在理，那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崩溃】吗？”
“谁知道呢？你为什么【崩溃】呢？谁知道呢？”
黑帽说着，从大衣中掏出剑锋，是他那名为【物事之论】的黑色长剑，瞬间，他的身体周围显露出阵阵杀气，实体化一般地成了阵阵迷雾在这黑暗中弥漫开来。
哈雷顿感一股寒气从胸膛涌向全身，直觉告诉他这迷雾定有问题，可纵使自己不去呼吸，那迷雾也会钻进鼻腔，冲进喉咙，让他窒息，身体不由收紧，好似要被雾气压扁。
黑帽只是凑到他的耳边，告诉他“把这些问题留给自己”，随后用它的剑锋在哈雷的脚边画了个圆圈，黑暗便被割开。
光芒显现，哈雷坠入了黑暗的裂隙之中，好似从阶梯上行走却一脚踏空；
熟梦惊醒，全身颤抖，无数晶体从花冠中绽放爆发，恍惚间听见几声嘶吼和尖叫，随即清醒回神，召出裂口回收晶体，固定花冠，重组身体；
手握晶体刺向墙体固定之后，在发觉自身处于“地面”之上。
立定之后抬头一看，一只巨手的胳膊被爆发的晶体切断刺穿钉在不远处，手掌被晶体划伤刺穿，七零八落，受着引力的牵引晃来晃去。
哈雷一笑，看来这怪物是想直接捏死自己却没想到自己会突然醒来。
醒来？
这个字眼让哈雷浑身一震，不自觉地查看了身体。
两臂健全，花冠完整，腿脚不在，大体看下来并无异样，只是胸前好像少了些什么自己带着的东西。
想来自己会忘掉的东西也不重要，便查看起身边的情况，自己正处于由扭曲的地牢房间走廊构成的圆环之上。
有几只怪物正从不远处走来，拿着弓箭的怪物进行射击，射出的箭矢却飞向了圆环的中心。
再看这引力涡流的中心，杂物，碎块，尸体，肉块和怪物都被吸引到其中构成了一颗在不断鼓动的球体；
仔细一看，那巨口也在其中挣扎嚎叫。
它的【崩溃】好像结束了，地牢恢复了正常的光彩。
恍惚间，哈雷回忆起到这里时的种种细节，记忆之中这里应当是一片黑暗，陷入涡流中无法自拔，还连上了自己的腿脚。
可现在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却是被光芒笼罩的奇异大厅，虽不明亮，但也完全说不是黑暗，而自己则是安安稳稳地站在“地面”上，这倒可能是融兽抓取自己的结果。
再重塑腿脚，自己竟无法感受到精确地感受到那指引，时断时续，更别说连接上它控制它了。
莫非自己刚刚真的陷入了梦境不成？
梦境？
又一层茫然升起，使他眉头紧皱，疑惑万分，还记得，自己和一个声音进行了交流，那声音听起来不明不白，自己却还能听懂。
而且自己还在疑惑那声音所表达的意义，想要想出个所以然，想要从中知道某些奇异现象的缘由，可是具体是什么呢？
哈雷拽着头发，几乎是要把头盖骨掀开，把脑子掏出来质问它了，但就是想不起来。
再之后，再之后发生了什么？
好像只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敌意和临近死亡的恶寒，那感觉着实不爽，但好在也是这感觉把自己从恍惚梦境中拉了出来。
“我被融兽拉入幻觉了吗？那这么说，刚来到地牢入口时的梦境是是融兽干的？它想要在那时候就杀了我……可是是怎么做到的……”
哈雷坐了下来，完全无视了来到身边的几只怪物。
不知怎地，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秒，心中便有了几个答案——
【信息共享，脑波读取，终端机技术】
“利用我的生活习惯，经验还有记忆，潜意识之类的吗？我确实是害怕自己不是自己……利用恐惧造出一个梦境确实说得通……真是恶毒。”
哈雷嘀咕着，露出嘴角不由地上扬，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终端机，真神奇啊，呵呵呵呵呵。”
说着，哈雷举起晶体将袭来的几只怪物砍成几块，放肆地大笑起来，做好了迎接新一轮刺激的准备。
只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想错了什么。
【是什么呢？】
【算了，不重要，大概是自己还没缓过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