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幸福之夜
快到病房的时候，我们看见陈保安站在过道里张望，脸上显出期盼的神情。看见我们，他竟然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
“一天不见踪影，你们干什么去了？”
“游游逛逛，吃喝玩乐。”夏彤彤说。
“有什么好玩的，能玩一天？”
“哪条规定说不能玩一天？”张迪说。
“没有规定，只是关心你们。”陈保安笑笑说。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飞快地在上面写了一些字。
“你写什么？”夏彤彤问。
陈保安递过小本子，让她自己看。夏彤彤接过去，一边看一边念出来：
“某年某月某日：离开时间，早上9:23；回房时间，晚上7:45。五人整日东游西逛，吃喝玩乐，未曾离开医院一步。”
夏彤彤将小本子还给陈保安，笑着问他说：“你记这些流水账有什么用？”
“这是我的工作，”陈保安说，“上面要求这么做。”
“你这工作真够无聊的。”夏彤彤白他一眼说。
“既然是职责所在，无聊不无聊都得认真对待。真正无聊的是可记的东西太少！”
“有个办法可以免除你的无聊。”杨天翔说，“以后每天我们多出几次门，或者分几批出门，也不统一时间回来，你可写的东西就多了。”
“好办法！”陈保安说，不像是开玩笑。“那样也免得病房里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寂寞。”
“我们都出去的时候你也守在这里？”卫东说。
“是的，这是我的职责。”
“人都不在你守着一间空病房干嘛？”张迪说。
“每个人都得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这是最基本的职业准则。”陈保安严肃地说。
“你白天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也就罢了，”我说，“没必要晚上也坚守吧？”
“我晚上住在病房，不是为了执勤。晚上我的身份不是保安，你们不要顾虑什么。”
“你们不是有比病房更舒服的宿舍吗？你为什么要住在病房？”夏彤彤说。
“实话对你们说，住病房住习惯了。我在保安宿舍住了一个月，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后来我就搬到病房来了。盖着熟悉的被子，嗅着熟悉的味道，马上就睡熟了。我在这间病房一住就是十八年。我看管的病人已经死了好几茬了，我依然住在这里。”
我们进屋，陈保安也跟着进屋。他把搁在门边的那把椅子移到了床边，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
“报告陈保安，我们要换床单。”夏彤彤说。
“晚上7:00以后做的事，只要是正当的，不需要报告。记住，晚上我的身份不是保安。要是你们愿意，可以将我当朋友。”
“换床单被套算不算正当的事？用我们买的把医院的换掉。”张迪说。
“严格说来是不允许的。”陈保安说，“要是所有病人都各用各的床单，各用各的被套，岂不乱了套？但你们是特殊病人，长年累月住在医院，病房已经成了家，你们想让它变得舒适一点，温馨一点，这是可以通融的。但有一点你们得记住，不管你们怎么折腾，必须得保持病房整齐干净，还有遇到检查的时候得换上医院的床单和被套。”
我们都说一定一定。
陈保安又开始在他的硬皮本上写东西，他写得那么专注，对我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仿佛这间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停停写写，不写的时候也在做沉思状。他时而双眉紧蹙，黯然神伤；时而眉飞色舞，两眼放光。
“你说他到底在写什么？”杨天翔轻声问夏彤彤。
“我怎么知道。”
“会不会又在记他的流水账？”
“不像！”
我们都尽量压低声音说话，免得打扰陈保安写东西。我们开始换床上用品。张迪帮我换过以后，我们又去换她的。卫东和夏彤彤也如此。杨天翔装被套的时候，夏彤彤过去帮了他一把。看着新换的五颜六色的床上用品，我们都感到有些莫名的兴奋。我们第一次感觉到这里是一个温暖的家，而不是一间冷冰冰的病房。
“要是打上灶台就更像家了！”夏彤彤说。
“我们要买一套漂亮的炊具。”张迪说。
“说说你们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们做。”夏彤彤说。
“我喜欢吃酸汤鱼，还喜欢糖醋排骨。”卫东一边说一边咂嘴，仿佛他已经吃到了这两道美味。
“小菜一碟！”夏彤彤说，“喜欢吃，跟着我你算找对人了。”
“我喜欢吃肉，只要是有肉的菜我都喜欢。”杨天翔说。
“看样子你得准备好变成一头猪。”夏彤彤说。
“要是可以选择，我宁愿做一头猪。”
“你做猪可以，只要不把这里弄成猪圈。”张迪说。
“姐姐喜欢吃什么？”夏彤彤问张迪。
“我喜欢吃土豆，土豆片，土豆丝，土豆块，怎么做我都喜欢。我还喜欢吃灌汤包。”
“姐姐喜欢吃的都是些寻常物啊，怎么会有如此高雅的气质？”夏彤彤说。
“气质主要和精神粮食有关。”张迪说。
“看来以后我也要多汲取精神粮食！”夏彤彤说，“姐姐和胡坚要督促我多读点书哦！”
“读书能让一个天生丽质的人锦上添花。”我说。
“姐姐就是例子。”夏彤彤说，“你喜欢吃什么，胡坚？”
“他们喜欢吃的我都喜欢，我不挑食。”我说。
“不挑食，你怎么不显胖呢？”杨天翔说。
“我不挑食，但我从不大吃大喝。”
“美食当前都能管好自己的嘴，你是怎么做到的？”杨天翔又问。看样子他真喜欢吃，已经有些发胖了。
“大吃大喝不仅会使人发胖，”我说，“还会让人变蠢。”
“你别听胡坚的！”夏彤彤对杨天翔说，“他有他的乐趣，你有你的乐趣，喜欢吃就吃。人生苦短，过几年想吃都吃不成。”
“我并不反对别人吃。”我说，“只要能找到乐趣又不影响别人的事，喜欢做就尽管做，今朝有酒今朝醉！”
“那以后我们尽量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只说自己喜欢说的话。”张迪兴致勃勃地说。
“现实哪有这么理想？”卫东说。
“至少在我们这间病房，我们几个在一起可以追求这种率真有趣的生活。”张迪说。
“这里也不是净土。”卫东朝正在奋笔疾书的陈保安呶呶嘴。
最后我们决定，既然目前只能呆在这家医院这间病房，我们还是按女医生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先安顿下来再说。明天就由我拟一份书面申请呈交给医院，尽快解决灶台的事。民以食为天，吃饭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我们这边商量得差不多，陈保安也写好了。他合上笔记本，盖上笔盖，将它们往床头柜上一扔，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说：
“睡觉。”
杨天翔趿着拖鞋走到门边关掉电灯，病房里马上就安静了。很快杨天翔就睡着了，开始打鼾，还好不算响。陈保安的床上也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好像也睡着了。
我听到夏彤彤翻身下床，不一会卫东的床上就传来了她的呻吟声。我屏住呼吸，我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搏动的声音。我的老二醒了，硬邦邦地箍在内裤里，我将手伸进裤裆理了理。
张迪也没睡着，我听到了她喘息的声音。
“别偷听！”夏彤彤娇喘着说，“你们也来！”
我不再顾虑，马上翻身下床，赤条条地钻进了张迪的被窝。张迪已经脱光了，她给我盖好被子，我们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让我意外的是，今晚她的身子特别暖和，连手都是暖和的。她的被窝也热乎乎的，散发出一股新纺织品特有的味道，还有张迪身上让人沉醉的淡淡的清香。
破天荒第一次，我没有嗅到病房里的福尔马林味。
在一片甜蜜的黑暗中，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和自己最心爱的人待在一起，那一刻我的幸福感是那么的真实。
“我爱你，宝贝儿！”
我一边动作，一边抚摸她的脸。
“我也爱你！”张迪喃喃地说。
